在壮阔的长江中,有那么一个大岛,我从没绕过她,怕不知会绕到哪里。现如今骑自行车绕一圈也就一小时而已。姥爷今年九十七了,据说是第一批岛主,所以我从小有幸于此,纵横岛内的河道源远流长,随着江水的涨与落,日日不息。在较宽河道的两旁自然布落了些人家,河道边是一排整齐的树木,像是河道的卫士。几十年过去了,树还是原来的数,河却不是原来的河了,不久之前,树也没了,河也快干涸了。
二十年前的过年,是让我十分期待的,一年到头也就期待过年。随着时间进入了腊月,队里的大户人家开始组织村中妇女,做年糕。记得我队里是一梅姓人家,大家都会去她家做年糕,她家的孩子在我们面前总是自豪无比,让人羡慕。梅老伯待人和气,所以我们经常假装路过,叫声‘梅老伯’,此时大人必然会招呼你过去,随意挑一些糕点去吃,我最爱是豆沙糕和梅花糕,酥软而有粘性,一两块即饱,但其凉干后却其硬无比。
一周之后各家各户,会更加忙碌起来,那时候鱼和肉不需要购买。村里有条大河,这是让我们最激动而又忐忑不安的时候,强壮的男人,将河道里的水尽数抽干,最后至一方死水,看视平静,却又让所有人波澜起伏。响午,放炮,下网,捕鱼。所有的妇孺依河而站,议论纷纷,谈笑风生,而又各自盘算着,有拎着篮子,有拿个蛇皮袋子的,也有拿着绳子的……
我们一群孩子,自然各处穿插,眼睛也不敢多眨几下,河面时不时的惊起一片片圆圈,是那鱼儿在活蹦乱跳,还是其他……大人总是对我们说水里有怪物,此时噪杂的声音也变小了。开始网鱼啦,几十个人一步步聚拢在一起,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啊,快看’,那肯定就是抓到大鱼或是……,呼喊声总是给予人一种莫大的鼓舞,岸上的人仿佛更加紧张,是担心鱼跑了,还是分不到呢!
我最期待的是抓黑鱼,他凶悍无比,淤泥之霸王,藏身黑泥之中,不为所动。若是有人发现,它会甩尾巴,瞬间钻入其他地方。而这时会让人更加注意,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仿佛若是谁抓住了,不免会让人谈论数天,真是人鱼共奋。这样的情形一直会持续到黄昏左右,队里会将所有的鱼分类,乘重,然后通知各家代表分鱼。母亲会用篮子去装鱼,一路上盘算着,脚步时快时慢。青鱼,会抹上盐,腌制了就会成为过年的美味佳肴。又如鳊鱼,鲫鱼,会放入网兜之中养到门前的河里,当天晚上自然是少不了一顿红烧鱼。
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母亲总是会和易处的妇女一起做馒头,包子。总是在蒋姓人家做,因为她家地方大,灶头大,最主要是有蒸笼,其他几户人家提供柴火,或是人力等等。各自家的馅都有所不同,有萝卜丝,有咸菜的,有肉的,大抵也就这几种,然各家咸淡不一,酸辣不同。母亲会将面粉,馅料带去,若干妇女心灵手巧,不一会就将所有的馅包好,我们几个小伙伴总是会在外面场地使劲的玩!外面是三九的寒天。中午的时候,总是不会吃多,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一股香气由内而外。此时我们共同跑去探问,若是好了立马等候旁边,大人将包子从蒸笼里倒在帘子之上,雾气笼罩整个屋子,谁也看不清。不等它冷,在手中,在嘴里颠来倒去,肚中犹如火烧。一般我们会吃两个,然后再等下一户人家的包子蒸熟。若是哪户人家味道喜欢,尽管多吃,但切不可吃坏肚子,此时外面已然黑色一片,屋内炉火越发旺盛。
除夕之夜,莫过于母亲会做一桌美味佳肴,很多是平时很少吃到的,比如咸鱼,又如猪肚,些许熟菜等,还有饮料可喝。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饭毕,母亲会去隔壁焦姓人家观看春节晚会,而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放炮。大人们则谈论一年收支明细,人情世故等等,无一不炫耀自己。这一夜通常都会持续到凌晨以后,那时候也是高潮的开始,燃起的炮声,空中的烟花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的,而我们一群小伙伴通常都知道那些人家将会有惊喜,随着炮声逐渐减少,方才回家休息。
父母早已将红包放入枕头底下,预示着来年好运,压压岁。初一,一大早迫不及待起床,细心穿好内外心仪的新衣服。先去叫父母大人,然后父亲会亲自下团圆我们吃,烧一柱香于灶头之上。接下来,就是我们出去讨要糖果了,会带一个大袋子,通常我和弟弟结伴而行。会依序敲响邻居的门,叫了大人,说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通常主人就会拿出糖果,有时会有巧克力糖给你,道声谢谢,赶紧去下一家。让人激动不已,有些大户人家的糖果会好一些,甚至有水果或是红包,想到这,脚步自然加快许多,就怕其他小伙伴会更早,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家此时仿佛都是一家。一大早上,袋子里,兜里,嘴里全是惊喜。我们把糖果拿出来,先挑些鲜奇的放入口袋,随后才和父母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拜年。
正月里的欢乐,也是岁月里的欢乐。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元宵节方是结束。此时一阵暖风吹了过来,外面依旧寒冷刺骨,女儿一直和我说不怕冷,不肯多穿衣服,原来是我丢掉了快乐,所以才觉得冷,过去的过去就像风一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