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响的时候,身体告诉我还早呢。再醒的时候,就已经九点一刻了——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出发。行李少带些,早餐车上吃,走得快一点,应该来得及。
刚在车上坐定,就得马上回复几条留言和未接来电。
一个朋友的家人发生交通事故,经过了多日的纠缠,终于谈好了赔偿协议,朋友要听听我的意见,迅速地扫了一遍发来的协议,问题不大,对方要求不对即将出具的事故责任认定书申请复核,耐人寻味;
一位其他部门领导问关于成立专门工作组的事,也不是原则的事情,于是自作主张表示了理解和同意,挂电话前还顾得上互相客气一番,表示以后多多配合;
另一位管家婆婆部门的同事又催促修改一份材料,已经改过三稿——让人无奈的精致的形式主义,这最后的一点擦屁股的事不可能让别人来,只能在车上办公了。
需要联系的几位同事都在线,于是像给老虎挠痒痒一样客气地转述了要求,人品好的她们都非常配合。几番电话,又是微信传文,终于交差。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才发现自己坐的车似乎很慢,难怪这些事一直粘着我甩也甩不掉。
我用力拍打了一下火车,催它快点跑,于是车厢交界处顶部的显示屏幕上的数字开始上升,130,140,160,190……车子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这破车!我连忙喊道“够了,够了”,车子才又慢慢平稳了。
经过了几座桥,过了几个隧道,窗外的风景开始新鲜起来。
两座小山之间有一块水田,田已经犁好,蓄了水养着,水面上一根水草飘浮着。突然水草动了一下,慢慢的被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拱了起来,那糊糊的一团东西带着泥,两端凸起着,不知道是什么。等它完全浮出水面,我才看清那是一个水牛的头,原来是一头水牛在田里泡澡。我冲牛挥了挥手,它朝我看了一眼,牛鼻子里穿着的绳子从水下带起了一只手,一个孩子的小手,原来水下还有一个人在泡澡。我正诧异,那只手似乎不耐烦了,拽了绳子一下,于是刚起来的牛头又慢悠悠地和已经钻回去的小手沉入了水下,只剩下那根飘浮着的水草。
我正诧异,可是一眨眼,车子就过了山边,水田看不见了。
早餐没来得及吃,午餐的时间又到了,点了一份盒饭,有虾仁、烟熏肉、萝卜丁,还有两个蛋饺。我把蛋饺排成一排,放在盖子的斜坡上,像两个微笑的大眼睛。
突然火车震动了一下,蛋饺隆起的肚子动了起来!开始还是微微动了几下,后来越来越厉害,饺子的粘合处开始撕裂了。这里面究竟包了什么?难道是几个醉虾在里面醒了?或者是蟑螂什么虫子爬进去了——就像外表完好的苹果里面养着一条大肥虫?
我不敢闭上眼睛,筷子悬在了半空。饺子口终于全部裂开了,两颗肉丸咕噜噜滚下来,滚到了米饭里,并没有其它什么东西。
我侧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乘客,他正紧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在看着什么,车厢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样。
终于吃完了盒饭,包括那两颗小肉丸,我突然怀疑肚子里有东西在蠕动,于是喝了一口水,决定去上个洗手间。
洗手间还算干净,我按下按钮,“噗呲”一声,水全部流走了,我感觉自己放松了很多。洗手池的水龙头是感应的,手一靠近,水龙头就“丝丝”地流出水来。
可是。水龙头的水停了,蹲坑的水又突然“噗呲”一声冲出来,接着水龙头又流出水来……噗呲,丝丝,噗呲,噗呲,丝丝丝,噗呲,噗呲,噗呲,丝丝丝,噗呲噗呲(丝丝丝丝),噗呲,丝丝,……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这场演出,这节车厢的水箱一定特别大吧
终于,有人在外面敲门:哒哒哒……正在兴头上的两股水流像突然受到惊吓,一下子都停住了。
我打开门,一个中年妇女用一脸嫌弃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我假装没看见她,镇定自若地走过过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塞上耳机,打开音乐,闭上眼睛。
我得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