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繁华退去,只剩万家灯火。而这灯火之中,没有一盏在等我。
这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五周。又一次任性地裸辞,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兴奋激动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之后的日子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跑遍整个城市去面试,一个人在深夜的路灯下回家。一直都是这样,不善交际的我,离开家便孤身一人。
于是,我开始夜跑。那天,我遇到了那个女孩。
她在几个人之中,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跑着。我在后面不远处,一个人,耳朵里塞着耳机。一群人在一起跑步,那种感觉一定很好吧。我心中不免有些羡慕。
事实上,我错了。那群女孩停下来休息,喘气,而她却继续往前跑着。原来,她们不是一起的。我从那群人中间穿过,前面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跑得并不快,我不想要超过她。于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在波光粼粼的海河岸边,一前一后,踩着相同的频率,静静地跑着。
那天,我没有上前去搭讪。我们从解放桥,到了河对岸,然后继续往来时的方向跑。最后,在一个岔路口,她消失在寒冷而安静的夜色之中。我则向出租屋的方向走去。我又成了一个人。
之后,我每天在相同的时间出去夜跑,很久没有再见过她。有时候,跑着跑着,我会慢下脚步,收紧衣领。感受着初春的寒冷,然后静静地走回家。我才知道,这条路原来有这么长。
再后来,我去夜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手机里的音乐声开到最大。《almost lover》的歌声飘满整个房间。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
再见了,我无缘的爱人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
再见了,我无望的梦想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
我试着不再想你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
请让我独自离去
透过窗户,我看着远处的海河。路灯已经亮起,海河岸边,夜跑的人开始活动了。
我坐起身,跳下床,穿上外套和运动鞋。我突然有种冲动,我要找到她。我没有等电梯,直接从应急楼梯跑下去。我飞快地跑着,目光搜寻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
我想大声呼喊,但我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口气跑到了解放桥,跑到体力不支,大汗淋漓。桥上满是无照经营的小贩,还有逛街散步的人们。我从人群之中穿过,跌跌撞撞。我看到了每个人,但每个人却都不是她。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你遇到了一个人。然后,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人又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一干二净。
我从桥上通过,来到了河对岸的广场。五六个人围着一个卖唱的男歌手,吉他声很优美,他唱得很动容。唱到动情处,声音有些嘶哑。越来越多的人,被他的歌声吸引来。一曲终了,人们温柔地鼓掌。我也从钱包里掏出些零钱,放到他面前的吉他盒里。他点头,说谢谢。
我转过身。
看到了她。
广场上的钟声响起。
她的目光和我交汇,没有闪躲。
“你认识我吗?”她问。
这次,我没有怯懦。
“不认识。不过,我希望能认识一下你。”
我们两个像相识已久的老友一样聊了起来。我跟她说在这个城市找工作的经历,她告诉我哪个地方有最美味的街边小吃。我说,有一次夜跑的时候,我见过她。她说她不记得了,只是偶尔才出来。
外面的天气很冷。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说。她点点头,说好的。
电影院就在海河边的商业街上。新电影并不多,其中有一部爱情片评价还不错,我们决定就看这个。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一起看电影。仿佛又回到了羞涩的年纪。
我没有搂住她,她的头也没有靠在我的肩上。我们每个人手里捧着一杯热饮料,“嗖嗖”地喝着,中间放着一大桶爆米花。我们在电影院里开心大笑,在男女主角终于修成正果的时候,又潸然落泪。
我们从电影院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解放桥上还剩几个小贩在收摊。我收紧衣领,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你等我一下。”她说。
她跑到解放桥上,和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小贩交谈起来。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纯白色的围巾。
“这个,送给你。”她说,“谢谢你请我看电影,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我接过围巾,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
她说,她要回家了。我说,我有一段顺路,陪你走一会儿吧。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突然都不那么健谈了。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我感觉到了这个冰冷城市隐藏的温暖。
不多一会儿,又到了那个岔路口。
“明天你还出来跑步吗?我可以等你。”我说。
她看着我,眼神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其实,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我心里颤抖了一下。
“我真希望早一点认识你。那样,我在这个城市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她说。
我说不出话了。
“以后你要加油!”她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最后,我终于挤出了一句:
“嗯,再见。”
她又像那天一样,消失在寒冷而安静的夜色之中,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向出租屋的方向走去。低着头,脖子上裹着一条纯白色围巾。比一个人时更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