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李白《静夜思》源头，在乐府子夜秋歌里

南北朝时代的民间诗歌虽然没有唐宋诗词那么典雅曲折，但是是唐宋诗词的另一个巨大的上游水系，李白，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无不是从乐府民歌里，传承那种质朴而有活力的语言文字的魅力。

当你以为李白的诗歌如同横空出世的那种秋月光芒时，有心的人会发现，他的很多句子来源于南北朝乐府诗歌，比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其实就是化用子夜秋歌的“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让我们穿越比唐朝更古老的时代，你会发现那里原来是一片诗的森林和海洋，美在天然，率真，纯情而奔放。

“风清觉时凉，明月天色高。

佳人理寒服，万结砧杵劳。”

子夜四时歌，是民间女子所唱的诗歌，子夜原本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因为她的歌清婉深情，所以这种曲调所演唱的诗歌，就叫做子夜歌，抒发女性四季情怀和相思，子夜秋歌，则是以季节的特征配上人物的情感，引发人们的广泛共鸣。

那秋天来的时候，风吹清凉，时节已经到了秋天。

明月清朗更显得秋空高远。

美丽的女性们都开始制作家人秋冬的寒衣。

你听听，那密集的捣衣声，响在夜里，那是千家万户的女子在辛劳，那是千万牵挂都在用心的手工里。

李白后来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直接就是这种情境的扩展，只不过盛唐的捣衣声比南北朝更加密集壮大吧。

“清露凝如玉，凉风中夜发。

情人不还卧，冶游步明月。”

几乎所有简美的唐诗都可以在乐府找到源头。

那秋天的清露，凝结如玉，那凉风是在半夜里吹来。

良辰美景。

有情人却不回家睡觉，双双游玩在月下，那步明月，是种轻盈是种欢喜。

这诗让震惊的是，情人双双晚上散步，仿佛在那时是最正常不过的一种习惯和风俗。

后代的诗歌很少有这样自然描写男女的恋爱和相会的，哪怕是正当的夫妻关系，这是什么缘故呢？

南北朝是一个虽然有战乱但同时又是开放包容的时代，汉朝那些人和人的章法制度，在此时经过各种文化的冲击和融合，失去了主导地位，而民间则更自由，恋爱和婚姻相对宽松，产生了无数诞生于生活场景，自然的情诗。

是，有情人，恋人或者爱人，是可以平等牵手散布在月光之下的，享受大自然和情感互相激发的美好。女性可以直白抒发内心的感情。

这也是后世很多人偏爱乐府诗歌的原因，因为后世漫长的时间，女性的话语权被剥夺了，谈论爱情和感情，在逐渐严密的封建道德下，不被许可。

“秋夜凉风起，天高星月明。

兰房竞妆饰，绮帐待双情。”

彼时，牛郎织女的传说已经流传在民间，早秋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民间团圆的日子。

那秋夜阵阵凉风，天高月明，牛女相会。

那人间，打扫新房，焕然一新，那洁净美丽的罗帐，等待深情的爱人。

这里很直白地写出了恩爱。后世的唐诗宋词中表达得隐隐约约，没有此时的率真明丽。

这美好的夜晚，就是大家都认同的满足恩爱，有何遮掩？

这欢喜兴奋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金风扇素节，玉露凝成霜。

登高去来雁，惆怅客心伤。”

我们知道李商隐有“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但这么美丽的字眼并非李商隐原创，至少，在乐府子夜秋歌里就有。

那秋天金色的风吹满人间的清秋节，那玉一样的露珠凝结成霜样的白亮。

我在登高的地方，看到大雁北去南飞。

而我没有大雁的翅膀，只有人在旅途的漂泊忧伤。

洗练，情境交融，后世那些秋愁客心，都脱不开这最初的秋望。

“自从别欢来，何日不相思。

常恐秋叶零，无复莲条时。”

这首真是直白，自从和你快乐相守，而后分开，我哪一天不在思念里？

我常常担心秋天的叶子落了，那荷塘也不再是我和你一起游玩时那种青青茁壮的美景。

留不住一个人，留住场景也是一种永恒。

只是季节多变化，人心多变幻，说来说去，是不能确定对方的心吧。

是否把我忘记，又是否我的容颜凋零，再也等不回从前的爱和爱人？

情感中投入多的人，往往需要对方的相守和鼓励，当所爱的人远去，谁不担心命运里的变数，谁不惶恐？

爱人最怕相思错付，自己的感情还在，万事成空。

这种患得患失至今仍旧是爱情的起伏心态。可是一千多年的女孩子就已经唱了出来。

“秋爱两两雁，春感双双燕。

兰鹰接野鸡，雉落谁当见？”

我秋天就是爱着双双的大雁，大雁，忠贞之鸟。

我春天就爱着双双的燕子，燕子，家园之禽。

只是秋天一只老鹰叼走了美丽的野鸡，那空中零落的羽毛有谁看见？

是怨恨恶势力拆散了美好的恩爱，还是一个孤独等待情侣的爱人，被命运残酷的转折？

人生一生总要有一个知心护家的爱人，人生总要有一种被爱，被在乎呀。

那寂寞的青春，开落无人见，那生命来过或者去过，难道像风中的羽毛，吹去无痕吗？

我看到的是满满求爱愿望下的求生欲，求知道的渴望。

愿得一人知，生死不相离。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飏。

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这是李白著名《静夜思》的底本。李白没有通过唐朝正规的科举考试进入仕途，因为科举考试，强调的诗赋有更多的束缚。李白好古，其中就有这乐府秋歌。

“床前明月光，凝是地上霜。”秋歌里有“凉秋开窗寝，斜月垂光照”。

更有这样的秋风吹进窗里，罗帐在月光风里飘荡。

仰头看着明月，将我心情和相思，寄托在那月亮千里的光芒里，是思人，是思乡。

作为子夜秋歌，有着女子那种歌唱的柔韧，而李白则是通过男性的情感稍加取舍修饰，就成了千古名篇。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如何不是从乐府里汲取营养又深深致敬乐府，致敬那一切善良率真情感真挚的女性呢？

所以在读唐诗宋词的时候，我们不妨去看看乐府诗歌，你会发现很多名家都在这座诗歌森林和草原里，做长久的停留，那是他们最初的最美的文字的桃源。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