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想要为你改变的时候,不禁自己也被吓一跳,以前打死都不会尝试的东西,在你面前好像褪去了洪水猛兽的外壳。不管怎样,我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也想看看你纯白色的世界里,有没有我的影子。
一
苏白想事情总也是简单的,至少比同龄的高中生简单,说白了就是幼稚呗,也总有人叫她小朋友,小学生的脸高中生的校服,怎么看也不搭配,可是偏偏,她热衷于感受生活中的小细节和自己内心的感受,这些都是不同的,奇妙的。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穿越半个城市,穿梭过不知道多少棵树木下面,那些透过树叶散落下来的破碎阳光,秋风吹开惺忪睡眼,偶然看到十字路口,一个年轻妈妈领着小姑娘上学,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儿,小书包从小肩膀上滑落下来,搭在胳膊上,左手拉着妈妈的小拇指,右手扯着一个随风摇曳的白色气球,踩着小碎步努力跟上妈妈。苏白迅速拿出放在书包里的相机拍了下来,这张照片让苏白想起她小时候,每周六去学画画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牵着她,到了画室亲亲她的小脸。苏白喜欢素描也喜欢问问题,总是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素描老师说“我们苏白的脑子是菱形的,还是彩色的”,这算什么形容呢,真是搞不懂。
到了学校,左脚踏进班门上课铃响了,苏白立马跑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坐好,暗自庆幸没被“女魔头”发现,不然又要受罚了,苏白总是不明白为什么班主任总有那么多坏点子惩罚别人,难道班主任的脑子是墨水瓶吗?班主任是中年妇女,还没嫁人,班里只要被她发现有人谈恋爱,她就教育“我都还没结婚,你们着什么急,立马分手”然后就把两个人的座位调到天南与海北。推开门进来,她扶扶眼镜,下巴要扬到天上去,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男生带着耳机,黑色外套,白色长袖,运动裤,运动鞋。面无表情,就像僵尸一样,班主任发话了“这位同学是转校生,名字叫‘林木舟’,今天起和大家一起学习,坐在苏白旁边吧。”林木舟在掌声中走向苏白,然后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坐到旁边,班里女生议论声早超出了秘密该有的音量。苏白又在想,这个人的脑子是什么样的呢?他这样面无表情不会是漫画里的暗夜杀手吧,冷酷无情,下手狠毒,他是什么星座呢?他是……想这些问题想了整整一节课,下课铃一打,苏白清醒过来,她从桌兜里拿出牛奶,放到桌子上推到旁边的桌子上,“请你喝牛奶,很好喝的,我只喝这一个牌子”,林木舟瞥了一眼,从书包里拿出可乐,拿到苏白面前晃晃,然后碰了一下牛奶,拉开易拉罐,有白气冒出来,苏白拿回牛奶,心想,可乐有什么好喝的,喝完满肚子的气就像气球一样,最讨厌喝可乐。林木舟的脑子绝对是易拉罐,没智商。
二
星夜入梦,苏白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耳边孙燕姿的克卜勒催人入睡。苏白又开始做梦,好像从小到大她睡觉就没有不做梦的时候。她梦到林木舟变成动漫人物,穿着黑色皮衣,半脸戴面具,黑色披风被风吹得上下起伏,他与这个黑夜融为一体,苏白穿着睡衣不停的跑着,不停向后看,结果没看到井盖旁的“正在施工”,猛地摔进去,林木舟眼看要逼近,她慌乱之中,发现井底竟然有一瓶可乐,她使劲扔向蹲在井边的林木舟,林木舟晕倒在地,她也逃出生天,瞬间光芒刺眼。苏白妈妈掀开被子,催促着“苏大小姐,太阳晒屁股了,上学要迟到了。”苏白挣扎着起来,左摇右摆到厕所,看着镜子里穿睡衣的自己,想不通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又是新的一天,苏白迷糊之中到了学校,林木舟下了第一节课才去学校,去了就开始睡,苏白拿出牛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清醒过来看牌子果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于是去厕所把牛奶都倒掉。苏白就是这样,所有的东西,有且只有一样是最喜欢的,所以就只认那一样,牛奶只喝一个牌子、画笔画纸只用一个牌子、相机只买一个牌子……所以苏白不是基本没有朋友,而是完全没有朋友,但她自己觉得她也不怎么需要朋友,一个人多自由,没人管着没人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不用再动脑去照顾别人的感受。林木舟一直在睡,苏白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她拿出画本和画笔,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脸,头发,她突然发现看久了面前的男孩子清秀的面容,熟睡的样子,听他均匀的呼吸,心里好像有暖暖的东西流过,心跳的声音也听的清楚,苏白赶紧捂住胸口,自己的脸也慢慢发烫起来,苏白又捂着自己的脸,神情有些复杂。晚上回了家,拉着妈妈问“盯着一个人看会发烧吗?”苏妈妈哭笑不得“当然不会啊”苏白想了想,也对啊,以前盯着那些石膏像看一整天也不会这样啊。那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呢,真是奇怪。
三
一整天,苏白都只是偷瞄几眼睡着的林木舟。到了晚上自习,苏白把手机放在桌兜里插着耳机放歌,然后把耳机线扯出来,从校服里面肩膀处开始拉到手里,放在手心里,手托着侧脸,闭眼装睡着,其实耳机就在耳朵里放着。一会儿,苏白发现旁边林木舟有动静,她睁开眼发现林木舟从下面偷偷拿起她的另一只耳机,同样的方法放在手心里,苏白呆木地看着这一切,林木舟把手放嘴边示意苏白别说话,苏白不知所措就继续听歌。自习铃响,林木舟归还耳机,拉起书包准备走时转身“苏白,刚那歌儿叫什么挺好听的”,苏白愣愣的看着他,然后想起他问这个问题,回答“克卜勒”。
一周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一晃就到周五了。不过周五是悲伤的一天,因为第一节就是“女魔头”的课,硬撑着不能睡觉,但苏白昨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四点才勉强睡着。第一节课晃晃悠悠就睡着了,又开始做梦,这次梦到,她变成了原始人,穿着兽皮裙,带着花环,正在林中唱歌跳舞采果子,旁边林木舟在睡觉,突然一声狂啸,山林为之震动,沉重的脚步像是要把所有东西踩在脚下,一头大象奔跑而来,苏白又开始拼命奔跑,跑到一片大海边,苏白无路可逃等待死神降临,这时,林木舟追过来,立马变成一条小舟,苏白坐上去漂泊在大海里,突然苏白被不明物体砸住,醒了过来,是女魔头在生气,让苏白和林木舟都去外面走廊举书深蹲一百次,然后罚站一整天。苏白走出去,都怪自己忍不住睡觉,还做了个什么神经病梦。
一直站到下午,林木舟突然转身说“苏白,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苏白正在疑惑,就被林木舟拉跑了,他们到了一家酒吧,很小型的,还没开始营业却有一大堆女生等候,看到林木舟来了一阵尖叫欢呼,苏白哪见过这种阵势。林木舟让苏白坐下,他自己跑去台上,从后面拿了把吉他,摇滚的氛围使整个酒吧沸腾起来,苏白看着台上这么闹腾的林木舟,又开始想“怎么平时闷闷的一个人,到了舞台上又是另一个人了呢?到底哪个才是他呢?这是梦还是现实……”正想着,突然周围安静下来,林木舟很大声的说“下面这首歌,送给我的一个朋友”,前奏就让苏白期待着林木舟无法移开视线,“等不到你,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苏白湿了眼眶,他们对望着彼此,把那样子印在心底,看着舞台上那么温柔的他,散发着光芒,好像她找到了她的克卜勒。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自习还没下,苏白和林木舟来到操场上,苏白靠着林木舟躺下来,看着天上点点星光,那么远,但又好像伸手就能摘下来,秋风好像没那么凄厉了,变得温和起来,但仍然有呼呼的声音,就像吹风机运作时的声音,吹着干燥的大地,干燥的皮肤,干燥的一切。
“苏白,你一定过的很快乐”
“嗯,我有妈妈,所以特别幸福,妈妈既是爸爸又是妈妈,也是朋友”
“那你的爸爸呢?”
“我爸爸车祸死掉了,我快忘记了他长什么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没事的,那你不快乐吗?”
“嗯,我家人想让我好好学习考大学,不支持我唱歌”
“但我觉得你唱的很好啊,没关系,我支持你”
四
周一一大早就是阴天,苏白不喜欢天空是这样的色调,心里烦躁就不停画画,偶然翻到画林木舟的那页,想起当时的情形又开始发呆。第一节课下了,苏白照例拿出牛奶,林木舟也睡醒从书包里拿出白色盒子,放在桌上,苏白吓了一跳,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林木舟也拿牛奶喝。
“喂,林木舟,你不是不喜欢喝牛奶嘛,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位置了?”
“说实话,我喝牛奶就恶心,喝可乐绝不喝牛奶,不过,看你喝的那么开心,我决定试试。”
有病吧,明明自己不喜欢喝,干嘛非逼着自己呢,易拉罐脑子真想不明白。不过,看着他喝的痛苦的样子,苏白好像明白了什么。下午体育课结束,苏白独自藏在器材室,看看四下没人,拿出一瓶可乐打开,看见白气冒出来,心一横,气球就气球吧,闭着眼一口喝下去,还没咽下去,旁边一声“喂”,苏白嘴里的可乐喷了出来。抬头一看,林木舟一身球衣,胳膊夹着篮球站在旁边。
“你干嘛,不是说不喜欢可乐吗,干嘛要喝”
“我……我想……练好了,能喝了,再告诉你的。”此时苏白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低着头看着脚尖。
但她确实干嘛要有这样的感觉。
话还没说完,林木舟一把抱住苏白,苏白瞪大了眼睛,篮球落下,心跳随着砸地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就像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苏白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不知所措,又听到那熟悉的温暖的呼吸声。
五
年少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有好多好多,就像现在,苏白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站在林木舟对面,默默不说话,阳光温暖的落在他的肩膀上,看到的他被光晕渲染的模糊,是漫画里耀眼的男主角。
苏白的画本里,有年过半百携手走向落日余晖里的老夫妻;有拉着行李箱独自漂泊异国他乡的女大学生;也有草地上小孩与狗嬉闹……最后一页,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一条马路,一旁站着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可乐,长发随风画出一条弧线的女孩,一旁站着一个带着耳机,穿着白半袖,手里拿着牛奶的男孩。这一幕,苏白幻想过无数次,就像梦里出现过,也像将来准会发生的事。谁知道呢,只要是你,似乎人生就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