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母子】北京,北京

北京两个字,与其他城是不同的,它与魔都在我心中的份量相似,我曾经也许属于过这个地方。高嘉悦、小熊、初恋男友、boogie……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过客,曾经都住在这座城里。久远之前,我还给《苏州日报》写过一篇小文,《恋恋双城》,讲北京和魔都。当时年纪小,只知道矫情,如今,真的恋恋双城。

第一次带川贝出门,就是去北京。当时他15个月,机票只有成人的十分之一,还免所有的税。一根两个圈的小带子,扣在我的安全带上,母子连体,我的肚子就是他的座椅。那一路,肚子上坐着一个无比兴奋、20多斤的小胖子,肯定是不舒服的,但现在回忆起来,很甜蜜,也很怅然。好像小袋鼠跳出了口袋,一团软绵绵的小肥肉变成了大男孩,再也不能一个人带他去泡温泉了。

在川贝出生之前,北京对我来说,是一个热烈而性感的城市,是爱情发生的地方。川贝出生之后,它就变成了我想逃离现实的一个远乡。初为人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非常抑郁,失业,变胖,处理不好各种关系,除了哺乳,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北京和魔都,分裂成了红玫瑰和白玫瑰,朱砂痣和饭米粒。

高嘉悦给我打气,你倒是跑啊!

有时候真朋友间,一句真话,抵过两肋插刀。我真的跑了。从此,间歇性自由。

整个北京,最爱故宫。因为生性散漫,无法忍受常规团队的低效率和高耗能,我没上过几天班,自由职业惯了。但如果让我真心选择一个单位老老实实上班,那一定只有故宫。我去故宫的次数,可以百计,仅次于上海博物馆,我迷恋那里的一切。

北京奥运会之前,故宫大修,换掉好多琉璃瓦,新瓦成色之差触目惊心。我避开那些脚手架,深入故宫的两翼。这里是一个庞大的神秘游乐场,在中国的核心,核心之核心,你想不到竟然有那么多极致荒凉的地方。那些紧锁的红漆大门背后,有些宫殿几乎要坍塌了,屋顶上的杂草竟有一米多高,荒草长满了宫阶,到处断壁颓垣,却哪有姹紫嫣红可见?一个人在故宫时,我很喜欢躲到这些游人罕至的角落,从门后的缺口里,看进时间的缺口里去。在速写本上画下那些最繁华处的最寂寥,猜测里面到底发生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

从来也不喜欢去珍宝馆,我的最爱之最爱,是武英殿和文华殿。午门之后,太和殿之前,一左一右两个偏殿。武英殿放书画,文华殿放瓷器,古代中国最精彩的那些美物,很多都在那里,它们是故宫精神之核。武英殿定期会放出一些故宫珍藏字画,多年来,我几乎没有错漏过几次。古代字画保存和展出难度都很大,官方说法是展出一次要休息一年半以上,但实际上,下次要再见,多半是十年之后。也可能,再也不能相见。这点上,瓷器让人心安很多,它们似乎总在那里,一副天长地久的假相。我年轻时很不满文华殿瓷器的摆放,觉得专业程度远不如上海博物馆。然而越老越释然,其实,美就好了。故宫的瓷器,太美了。

川贝三岁时,我终于第一次把他带到了故宫,虽然不知道多久以后他才能看懂妈妈最爱的那些美物,也或者永远也看不懂,也或者永远也不喜欢。但这不重要,我把我最爱的带给你看,只因你是我的最爱。这样,已经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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