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我回忆我高中的生活,就像一颗石子落入了河流里,泛起一阵涟漪,最后又恢复平静,等自己百年之后,就没人再会记得。
芜城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安逸,虽然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市井流氓在街上打架斗殴,但好在没有像八九十年代那样繁荣昌盛,我想人也是需要进化的,从最初的野蛮到如今的文明守礼,但我显然不是这种人类。
长辈们对我的评价是,赵小风比他老子年轻时还混账。
你这样一听,就知道我老爹年轻时也不是啥善男信女。我曾经听我爸说过,他年轻时也打架,课上的好好的,隔壁班的哥们用手敲了敲教室后门,他二话不说,找了一把裁纸刀就跟着别人出去了。
到了地方,对面的流氓也摆好了阵,骂上两句就开始打,一个瘦子用拳头挥向我老爹,我老爹低身一躲,裁纸刀掉在了地上,那个瘦子吓得转身就跑。
我哈哈大笑对我爸说,那也太怂了吧,好歹装一下啊。
我爸说那些都是死混子,平时装装逼,在街上欺负一下摆地摊的,其他啥也不会,见到刀就尿了。
我最初没想过自己会走上砍人的道路,这要从我初中说起。
初一的时候,我身材矮小,学习成绩还算中等,但所在的学校太鱼龙混杂,成绩差距的两极分化比贫富差距还大,加上在读的学生来自社会各个阶层,所以导致前排的全是好学生,后排的全是混子。
我和李若杨是坐在中间的,可以说哪类人都不算,放在今天来说,应该是灰社会,亦白亦黑。
初一的混混都是脑壳没开翘的傻逼小学生,看过两部《热血高校》和《古惑仔》就想要横行乡里,出去扫荡小学,就扎堆去,有的还没有六年级的高。
小学生毕竟是小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交出手里的悠悠球和辣条。
初一的混混把这些称作战利品和公会费,两三下就分了。
我和李若杨也参加过这类活动,完全出自于好奇,缴获的辣条我们也没吃过,有的袋子上还有小学生的口水,真不知道那群傻逼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说起李若杨,他是我初中认识最好的哥们,他爸妈早就离婚了,老爹是个真正的古惑仔,而他妈是邮政储蓄银行的主任,这就很令人费解,一个混混是怎么泡到一个白领的,或许在那个年代,阶层之分真没那么明显。
他从宣城转学过来,刚和我认识的时候还经常说他在宣城也是个混混,比较牛逼,各个中学的龙屌和太子都认识。
他们那管一个学校的混混头叫龙屌,而老二就叫太子。我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这很混乱,到底是叫屌比较牛逼,还是叫太子比较牛逼?我反正不愿意外号里有个屌字,尽管是别人对你的尊称和对你地位的肯定。
我问李若杨老三叫啥?是不是叫王子或者储君?
他瞥了我一眼,正色道,老三没有固定的称号,名字最后一个字后加个哥就行了,某某哥。
我觉得没意思极了,那老四老五都可以这么叫,那坐第三把交椅有啥意义?
李若杨来芜城之后也没成为一个混混的意思,上课偶尔记记笔记,下课就和我一起蹲在走廊,看学校里有啥漂亮的女孩。
我们共同认为高年级的比较好看,因为初二初三普遍都发育了,胸前四两肉值万两黄金。但我们也看见过值几吨黄金的,那是个差不多有两百多斤的学姐,胸部发育异常之大,走起路来乳房上下摆动,转个身都随时有可能误伤到他人的主,我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波赛冬”,意为波波赛冬瓜。这个外号不知怎的流传开来了,进了波赛冬本尊的耳朵,她叫了一群高年级的人来我们年级拷问,是谁取的,当然没人承认,于是他们就把每个班的体育委员打了一顿,不为别的只为震慑一下低年级的。
事后我和李若杨还请过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吃包子,装作很关心他的样子,让他以后放学尽量躲着点初二初三的,他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殊不知害他鼻青脸肿的两个人就在眼前。
后来当我们上初二初三的时候,成了这个学校新的霸主,一个年级都有一个混的最好的,他们显然没有上一届的好战善斗,所谓的混不过是上课不听课,腿架在桌子上玩手机,放学后在公交站台举着一瓶雪花啤酒吹着,偶尔会去打其他中学的人,但那种情况很少,几乎没有,通常都是小阵仗。
我和李若杨依旧属于成绩中等,游走在好学生与混混之间的人,混混们也喜欢和我们玩,说我们比他们有脑子,将来去挑其他中学的时候,我们可以做他们的狗头军师。
但实则我们做个屁军师,只不过是被喊去助威,看见有人报警就提醒他们作鸟兽散,他们逃走的时候都穿着皮夹克和自己的衣服,而我们穿着对面学校的校服,人散了以后,我们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学校,找个乒乓球台打乒乓。
后来有一次情况刹不住了,我们年级的混混在乱斗时回头对我们骂道,“赵小风,李若杨,你们这群狗逼,喊你们来就是配相的?”
于是有些打昏了头的人就向我们冲过来,我们起先是躲,后来觉得躲得太烦,就从地上捡起砖头盖他们。
通常是盖不到人的,我们拿砖头向他们砸去,他们一躲,砖头落在地上,一摔两瓣,我们没了凶器就只能逃跑,他们也懒得追,于是折返回去接着打,这时我们跑远了,顺手抄起路边的扫把,跑回去对着他们头就一顿敲。
我承认这种行为的确很贱逼,但实在好用,用过几次屡试不爽。后来我们年级的混混都说,混江湖还是要靠脑子的嘛,赵小风和李若杨就是靠智慧取胜,我们都要向他们两个学习,兵者诡道也。
我没想过自己也有成为混混的潜力,先逃跑,然后抄小路回来偷袭,任何人对这种行为都无能为力,只能吃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