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二道街有一个大泥坑,围绕着这个大泥坑演绎着各种人性。
每年,没水的时候偶尔会有翻车的马匹陷落在里面。这个时候,那些穿着干净、手也干净的绅士们“噢!噢!”帮着要站起的马喝彩,“噢噢”帮着又倒下的马喝倒彩,但总是站在旁边一会没意思的就离开了。而那些帮忙救马的过路人,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是这城里的担葱的、卖菜的、瓦匠、车夫之流。他们卷卷裤脚,脱了鞋子,看看没有什么办法,走下泥坑去,想用几个人的力量把那马抬起来。
--绅士的无聊和平民的助人在这个小城里总会上演那么几次,但是没有人会想着把这个大泥坑填起来。
每年,当有水的时候,大家总要贴着庭院的边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慢慢走过去。有一次一个老绅士在泥坑涨水时掉在里边了。一爬出来,他就说:“这街道太窄了,去了这水泡子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这两边的院子,怎么不把院墙拆了让出一块来?”他正说着,板墙里边,就是那院中的老太太搭了言。她说院墙是拆得的,她说最好种树,若是沿着墙根种上一排树,下起雨来人就可以攀着树过去了。
--说拆墙的有,说种树的有,若说用土把泥坑来填平的,一个人也没有。
有一次,农业校长的儿子掉下去被一个农夫救了上来,大家议论纷纷:惹了龙王,没有龙王爷,爬到龙王爷的头上去......
--这谈资活跃了好长时间,但没有人提出把泥坑来填平,甚至那个农业学校的校长也没有提议。
在天干的时候,这个大泥坑也曾陷入过几头猪,但人们常年吃着“大泥坑淹死的猪”。当一个孩子当着妈妈的面,说“这是瘟猪肉”的时候,他的母亲的脸立刻就红了,伸出手去就打了那孩子。孩子哭着跑进门,炕沿上坐着外祖母,那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扑到外祖母的怀里说:“姥姥,你吃的不是瘟猪肉吗?我妈打我。” 本想安慰孩子的外祖母看到邻家奶妈抱着孩子在那里,却撩起衣襟拼命打起孩子来。
总共这泥坑子施给当地居民的福利有两条:
第一条:常常抬车抬马,淹鸡淹鸭,闹得非常热闹,可使居民说长道短,得以消遣。
第二条就是这猪肉的问题了,若没有这泥坑子,可怎么吃瘟猪肉呢?吃是可以吃的,但是可怎么说法呢?真正说是吃的瘟猪肉,岂不太不讲卫生了吗?有这泥坑子可就好办,可以使瘟猪变成淹猪,居民们买起肉来,第一经济,第二也不算什么不卫生。
一个大泥坑给人带来消遣,给人带来“实惠”,当然没有人提起填平了。
附:这一段用对比、视觉、幽默、节奏、情绪、隐喻的力量来描述大泥坑在那个年代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