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交流廖廖无几，偶尔一次的讨价还价让我开始注意到他。
秋天丰硕的果实在冬天卖得很合时宜，可是到了冬末，那些原本还堆积如山的果子开始显得窘迫。宜昌地区盛产橘子柚子之类的果实，每到秋冬之季，学校里边便会偷偷摸摸的摆了好几个水果摊。学校禁止这种市场贸易，大概是因为有损学校的形象和利益，所以这些小贩会找个比较隐蔽，但人群流量又大的地方摆摊，生意是出其不意的好。
而他似乎是个意外。
他的摊没有摆在学校里边，而是很规规矩矩的放在学校与外边街道的转角处。那次注意到他是很意外他的摊，说摊其实就是一个小竹篮子，里面杂乱的堆积了一小堆皱了皮的小黄桔，一看便知道已离树许久了。而他也跟他的橘子一样，皱皱的大棉风衣被他死死的抱拢在一起，大概是由于太冷的缘故，他的脑袋瑟瑟缩缩的躲进了领口里，一条墨色休闲裤在他腿上晃荡晃荡，咋一看上去，空洞洞的有些渗人，再加上他那极似七八十年代棕色大衣领口处的唯一可以识出来的小眼睛，不免得有些脱离了现实感。他靠坐在转口处大石墩上，石碑上用大大鲜艳的红色写着“×××酒店”，木篮子离他很远，仿佛他不是来卖水果的。
我和一位友人正好路过，在篮子边停下来看橘子，他见了后便漫不经心的朝我们走了过来，也不看我们。
“这橘子多少钱一斤啊？”我很礼貌的朝他问。
“一块钱一斤！”他瞟了我们一眼，“要不要？”
“太贵了点啦，便宜些？”我们与他商量，“你看，这橘子都皱了，估计也不怎么好吃了，你就便宜点嘛。”
“已经是最便宜了，不能便宜了！”他笃定一口价，没得商量。
我们也气了，看着他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们决定不买了，就准备走。
“不买还看什么看！”他冲我们嚷嚷，非常气愤的回到了那块冰冷的石墩上雕像似的坐下去。
我们觉得无可理喻，暗中怪他不会做生意。后来想想，发现他完全没有想做生意的样子，难道是被逼出来卖水果的？我感觉很疑惑，哪有顾客来买东西时卖主是这样的不耐烦的不求回头客的呢？
自此以后，我经常在那个转弯处看见他。只是竹篮变成了三轮车，水果的种类也开始多了一些，什么香蕉啊，柚子啊都有，只是橘子还是如此皱，让人看了没有一点想买的意愿。对于坏掉的水果他从没有拿调的意识，就等他们和那些尚新鲜的水果摆放在一起，一起坏掉。他一直远远的坐在石墩上，不闻不问。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瞟了一眼水果摊，没有一个人停下。
再后来，他摆放的香蕉由原先的金黄逐渐变成了深黄，上面开始出现黑色斑点，最后，这一堆香蕉变成了黑蕉。可是，这已经不能吃了的黑焦还是原封不动的摆放在水果的正中央，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他总是一动不动的保持一个姿势呆坐在石墩上，从不吆喝，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他始终保持沉默不语。
远远的看过去，我似乎体会到了凄凉是何种滋味。一副万年不变的表情，沉静不笑，眼神呆滞，脸型的方圆让他看起来非常老实笨拙，更让人觉得怜悯。
他不是来卖水果的，更像是水果的守望者，等到果实一个一个的坏掉，他还是那个姿势，等待是他最终的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