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萧红的《生死场》,掩卷再一次思考什么是美。
在我看来,美不美就看生命充沛不充沛。而生命充沛总是美的,生命的充沛总是带来一种原始的血气,一种粗狂,一种力量,这样的东西在美学上,我认为是最高的境界。
第一义的美一定是来自于生活,来自于素朴的大地,是健康的,与自然沟通的。至于残缺的美病态的美,这是第二义的,第二境界的。就好像我们在讨论人物,像林黛玉,当然是很美的,但这是一种病态的美,病态的美实际上并不美,它里面有心理层面,有感情层面,很多东西来配上去讲的才是美。好像一棵树,一片原始森林浩浩瀚瀚,郁郁葱葱,才是美的,总是比一个盆景,一个松树树枝弯来弯去的要美,你把树枝弯了弯了十二道弯,你说他手工很巧,这不是树本身的美,这是你做出来的。
但是另一方面自然本身又是可怕的,残酷的,当我们在讨论这个美时,绝对不能忘记它残酷的一面。中国的古诗西方的名画在表现大自然的时候,总是表现它精致恬静的东西,选取一个场面,把一个大自然的东西定格下来,这当然非常美。但是,当你进入大自然本身里面去,你就会发现,它本身就不是静止的,定格的,它是生生不息的,它美,就是因为它有生命。永恒的东西就不是生命,生命一定是生生死死的。这个生命的转换就是大自然。
自然总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自然里面总是有山崩地裂,有地震有洪水,无数次循环,人也是这样,总归有是诞生死亡。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静止的美。美,是一种动态的美,永远在涌动的这样一种生命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美。
美,在我看来,也是稍纵即逝的。它稍纵即逝,最好的例证在《浮士德》里面,浮士德一生都不满足,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才说,人生是多么美好啊,时光你停一停。那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瞎了,他感受到的是幻觉,但这个幻觉当他真实感受到并吐露出来的时候,他的灵魂被魔鬼就被魔鬼抓走了。因为他和魔鬼签订了协定,不能满足,不能感受生活的美好。也就是说即使在西方基督教文化里面,美好也只是一瞬间的,当你感受到这种美好的时候,灵魂已经被上帝或者魔鬼带走了。
但人类存在一天便会不停去追逐它,去迷恋它,去感受它,对这样一种感情或者生命状态的叙述和表达就是文学,所以我们才有一代一代的文学。一代一代的文学作品反复咏唱的永远是一个主题,即我们人类生命最本体最原始的东西。无论用音乐,绘画,文字抑或现代的电影,人类在不同的时期用不同地手段,他所表现的永远是一个稍纵即逝的东西。
如果这个东西像一块石头那样存在着,那就不需要人类一代一代去咏唱,只要一块石头就够了。而恰恰它不是永恒存在的,是稍纵即逝的,所以,爱情也是一种美好,爱情是没法证明的,你所有被证明的已经不是爱情了,是另外的东西了,那真正存在在你的心中,也就是一瞬间。
为其如此,我们才永远在寻找爱,寻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