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他

他来了,忽如其然的到来,却也预谋已久,他的出现有如森林中多了一片叶子,如同海里多了一滴水,如同沙漠里多了一粒沙,没有人会知道,但他确实存在,他从何出来,到往何处,一切皆是未知,他走在一条路上,是他选择了路?还是路选择了他?一切似乎皆已注定,又有太多的可能,结局会倒向何处?

一切故事的开端,是从沉寂,再到喧闹,然后归于沉寂,如同人一生的轨迹。世间无我,有我,无我,以波动的形式呈现着,但这是种广泛的说辞,而以我的论调,则一切都起始于有我,从我,了解我的存在,继而了解社会,家庭,整个世界也已我的视角逐渐扩充,我的思想不断在扩充边界,宇宙也不断膨胀,我所不了解的,与我无意义,我所了解的,构成了一切的规则,这些规则,都是混沌且非理性的,如果我消隐,整个世界随之幻灭。

人族天元五十四年,妖族历一千五百七十三年,魔族魔君登基第十五年,也就是作为故事开启的这一年,注定是会被记住的一年。在这世上,一年会发生很多事情,可以说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事,繁琐的,凌乱的,杂七杂八的,大多并不重要,随之即忘,而有的事情,发乎其微,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显著,只有少数人能够了解它的重要性,便是这一年,就有两件小事,当然也不算小,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并持续了一段时间时间,但谁也不会料到,这两件小事的深远影响。

在胡乔治的《百年历史回文》一书当中,首先将两件事并论,他写道:“二月,伊努玛至京师。同年三月,沙砾招婿。”

当然,他只是简单提及,妖族史学家冯曼就做了深入描述,其著作《金兰》当中,便是以伊努玛和沙砾的人生轨迹为线索,来描述历史,但他的很多考究有误,他隐晦提及了伊努玛和沙砾是恋人关系。

但这种不负责任的观点遭到同时代的伊奇昆山的严厉指责,他以为历史的研究应该基于现实,而非无端的臆测,于是到了他的著作《衰变与题解》当中,就全是冷静克制的文字,所有人等同于机器的行动。

而具体的情况怎样呢?妖族公主伊努玛来人族访问而且很可能会进山麓学院,这个消息传到安丰城的时候,安丰城正因沙家的选婿一事而热闹非凡,但人们并没有因此而冷落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想反,她的名字反而被更多的提及,人们难免不会拿她和沙砾作比较。

沙砾,是富商沙老翁的女儿,如今已是适嫁之龄。沙老翁为了这个疼爱的女儿,在两年前便开始广邀天下没有婚配的男子,于今年来安丰城进行比武选婿,最后胜利的便能娶沙砾为妻。

沙老翁行商遍及天下,是为当今名副其实的首富,其资产不可胜记,豪奢程度堪比帝王,便是这安丰城,便是由他主持建造,无论是谁,也无法相信当初的小渔村会在今日成为经济贸易的繁华都城,世人均言其能掌控天下三分之二的财富,虽夸大其词,然也相差不多。

可想而知,选婿一事一经发布,便引起轩然大波,只要成为沙老翁的女婿,名利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沙砾也容貌秀丽的美人,如此情况之下自然引人无比注目,于是无数青年跃跃欲试,纷纷涌入了安丰城,把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而那时还尚离选婿有八个月时间。

到现在选婿临近,就更胜过之前的数倍。

不说别处,就在这旁氏酒楼上,一群人又聊起了之前的话题,为争论伊努玛和沙砾谁更美而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话语经过多日的争论,翻来覆去也都是那些论调,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个输赢,但是持两方观点的人却越来越暴躁,甚至到最后差点打了起来。而可笑的是,这些人无论是伊努玛或是沙砾,他们都没有见过。

之所以产生如此的争论,一个主要原因便是璇玑阁的榜单,只要世上有无聊的人,他们就会通过各种方式对各类人进行着排名,他们的打算,是非要把不同的人分出个高下,而且对此乐此不疲。而璇玑阁里的无聊的人特别的多,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们会在定期发布一些排行榜,评定着天下间在某各方面出类拔萃的人,因为经过了多方的考量,他们的榜单在某些程度是也就具有一定的权威性,所以还是有一定影响,而在最新发布的红榜,也就是评定样貌长相的榜单里面,沙砾的名字是在伊努玛之下的,这自然引起了诸多不满。

妖族人,一向以美貌著称,而伊努玛,更是被誉为百年以来的第一人,自她入境以来,一路上跟随她车驾,只愿一睹她容颜的人不在少数,而随着她越发靠近京师,围观的人也就更多了,他们排成了一个长队浩浩荡荡而来,相当壮观,若不是各处驻城将领提前知道情况,他们定会以为是有敌方军队前来攻城。  这些说法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但也可以说明伊努玛确实是才貌出众的。

而对于沙砾,虽然并没有这样的事迹,可是安丰城的人也不愿意沙砾低人一头,毕竟作为安丰城的人,他们对于同样出生在这里的沙砾有自然的亲切感,而且伊努玛还是非我族类,自然在内心有些贬损 也是因此,在安丰城内,璇玑阁的三个老头被骂的最为凶狠。

谢秋君看着这些人争论不休,又看着他们偃旗息鼓,感觉也有些厌倦了,这也不必怪他,类似的戏码一天至少要演上几回,大多数人都见怪不该了。

他来此已有些日子了,当然,他来这里倒不是想成为沙家的女婿,只是之前和家里人产生了些龃龉,便出来走走,也可以说是离家出走吧,想着此处热闹,就来到了此处,然而既然来了,就免不了一些麻烦,便在今天早上,他就收到一封家书,直言让他参加选婿,他本想一把撕掉,结果还是皱着眉头把信看完,然后带着一肚子闷气,领着小童无忧在安丰城里散心,一路走马观花的游览之后,便来到了这里休憩。 

本以为此处是个清静地界,可是依然是吵吵闹闹的,而事实是,现在只怕在安丰城内很难找到清静的地方,这也便罢了,坐下之后,又想起早上的那封信,于是心情顿觉不爽起来,饭也没怎么吃,就这么自斟自饮着。 

“公子,空腹饮酒不利身体。”无忧在一旁提醒着,他圆圆的脸蛋,脸颊上便是不笑,也有一对浅浅的酒窝,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别看他年纪轻轻,对于养生一事却颇有造诣,这孩子简直像是魔怔一般,对这方面有着极强的兴趣。

谢秋君叹了口气,随口和无忧说了几句,要是不听他的,肯定会唠叨个没完,谢秋君也只好随意吃了几口,才又自顾自的喝着,耳旁是楼上楼下似远似近的嘈杂。正在无聊之际,他居然在楼上的角落里,看到一个乞丐,只见他衣衫褴褛,撑着一根破木棍,悠闲的在一张桌子旁坐着。

这让谢秋君吃惊不已,这样的酒店,自然不会欢迎这样打扮的人,想来他是趁着店小二不注意自己偷溜上来的。果然,在他坐下不久,一个小二便看见了这个忽然到来的不速之客,就立刻走上前去要将之驱逐出去。

“出去,出去,这不是不该来的地方。”小二嘴里嘟囔着,挥着抹布做着赶客的动作,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店小二,只能够一眼就看出什么人是有钱来这里消费的,而眼前的乞丐很明显不属于此类。

“这不是吃饭的地方吗?”那乞丐单纯的回答着。

“是啊,这倒是吃饭的地方,可是你有付账的钱没有?”

乞丐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后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快走吧。”

说着他就要拉着乞丐往楼下走去,而那乞丐却躲开了小二的拉扯,走到酒楼的中间,悠哉悠哉的看着众人,问道:“那么在座的各位,可否满足我的一时之需呢?”

这些人倒不是没见过乞丐,可是这么神气的乞丐,怕是不多见的,便是向人乞讨,如此的态度,如何能有人提供帮助呢,于是刚才还是两个派系,为一点小事争个不停的人,在此时表现的出奇一致,对这个乞丐全然爱搭不理,各自忙着自己的闲事。

乞丐见众人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小二这时走了过来,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的眼神看着他。

乞丐耸了耸肩,叹道:“好吧!”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正在这时,他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阁下请慢,你若是不弃,可以和坐在一起。”

说话的人正是谢秋君,而做出如此的举动,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向来是有些洁癖的,可是对于这个乞丐,他却没有特别厌恶的感觉,也许是出于寂寞,只想找人聊聊,也许是乞丐纯洁的眼睛和淡然的笑容感染了他,驱使他做了这个决定。

小二见状,表示着既然那位客观不介意,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的表情离开了,齐盖笑了笑,朝着谢秋君的位置走了过来,而在一旁,众人窃窃私语着,并不时拿着眼光朝这边偷瞄。

走近之后,谢秋君看清了乞丐的模样,此人大概二十来岁,容貌说不上好看,但也并不难看,若是能好好梳理一番,也是个翩翩公子,可是他对自己眼下的际遇却十分坦然,既没有穷酸的奸诈相,也没有巴结的谄媚相,虽然是乞丐 ,却给人以和帝王平起平坐的气度,尤其是他那双明媚的眼睛,如此的透亮,如同刚出生的婴儿的眼睛一般,简直比天下任何的泉水都要清澈,若说眼睛是心灵之窗,那么可以说打从眼睛上来说,再也没有比他更明澈的心灵了。

乞丐坐下之后,两人都保持了一阵沉默,谢秋君在思考着如何和这个陌生人交谈,而乞丐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既然谢秋君没有说话,那他也就不必说话,这反而是局面搞得很僵,过了片刻之后,谢秋君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略带尴尬的询问道:“相逢即是有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乞丐一边拿起筷子,不熟练的向着桌上的饭菜伸过去,一边略带思索的回道:“嗯,名字吗?是应该有一个的,对,我这一路过来,有人叫我齐盖,这个就挺不错的,我就叫这个。”

“乞丐?”谢秋君有些不解的询问着。

他摇了摇头,用手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下了“齐盖”这两个字。谢秋君一脸吃惊,然后也做了自我介绍,如此,他便于这个奇怪的乞丐认识了,这也是他来安丰城一段时间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谢秋君发觉齐盖非常奇怪,你要说他无知,可是很多事情他却知道,而有些应该知道的事情,他又显得茫然无措,他的举止如孩童一般天真,这种天真是并非是刻意,而是自然流露的,无法伪装出来的,这并非说他心智不成熟,而是他对于事物很有新奇感。

比如在无忧向他问起饭菜的味道如何,是不是合他的口味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不清楚。

“不清楚?”这个回答让谢秋君也感觉到疑惑。

无忧道:“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怎么会不清楚呢?”

“这个味道应该是好吃吧,我也区别不了好吃与难吃,不过我是挺喜欢的,我也是第一次吃饭,肚子饿了就要吃饭,说起来真是麻烦。”

“第一次……吃饭……”谢秋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嗯,就是第一次。”面对这对主仆的疑问,齐盖做出肯定的回答。

无忧不肯罢休的问:“那你之前吃的是什么?”

齐盖笑着用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我之前什么也不用吃。”

对这样的回答,只能是无语了,无忧白了他一眼,暗道真是个疯子。谢秋君此时也醒悟过来,想到眼前之人与自己年龄身形相似,却沦为乞丐,原是个没头脑的疯子,也就难怪了,说起来也真是可怜。

“你们来这里是要参加沙家的选婿吗?”他忽然问道。

谢秋君淡淡笑道:“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齐盖感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不然的话,我们之后也许会遇上。”

“那么你……”

“我当然是为沙砾而来。”

齐盖自然无意去解读谢秋君他们奇怪的眼神,对于他们如何去想也无意探究,既然眼下已酒足饭饱,便只好与她们后会有期了,他站起身来,和谢秋君拱手相别,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含笑看着谢秋君他们。

谢秋君还在回味着刚才让他震惊的对话,看到齐盖回来,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起身询问道:“齐兄可是还有事?”

齐盖点头道:“啊,我应当对你表示感谢才对。我也是初来乍到,一时之间忘了。”

无忧在一旁道:“原来你也知道。”

齐盖憨笑道:“人与人的交往一直很麻烦,总是需要些不必要的礼仪客套,而且无可避免。”

谢秋君道:“虽然无可避免,但若无礼仪,总是不适,当然,齐兄也不必道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

齐盖摆手道:“你让我能填饱肚子,总是给了我些好处,而且我还要多问一句,虽然希望不大,你能否借我一百两银子?”

从一开始,无忧便对齐盖没有好感,少爷和乞丐同桌吃饭,已然超乎他的想象,现在又听到这话,自然把齐盖当做了骗子,或许少爷拉不开脸面,但他作为下人,自然是要出头的,于是他说道:“你和我家公子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彼此都不熟悉,怎么就要向人借钱,而且一开口就是一百两?”

齐盖吐舌道:“看起来确实是冒失了,好吧,既然如此,我再另想办法。”

“等等。”见着齐盖离开,谢秋君再次叫住了他,不由分说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百两银票,随手递给了齐盖。

无忧看着这些,在心里埋怨着谢秋君太过好人,请这人吃饭也就罢了,随手给钱简直令人诧异,正所谓善门难开,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受不尽各种乞丐的骚扰。

谢秋君显然没有顾及到此处,他所想的是,既然帮人,自然是帮到底,齐盖需要钱,那就给他好了,一百两银子对谢秋君而言并不算什么,可是若是齐盖因为需要钱走上犯罪的道路,就令人感到惋惜了。

齐盖借过钱后,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好像是知道情况会如此一般,他拍手笑道:“你这人还真是实在,好吧,我也知道这不是个小数目,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个忙吧,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无论这个要求是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做到的。”

无忧质疑道:“你能帮什么忙呢?”

齐盖笑道:“什么都可以,无论是愿望也好,请求也罢,无论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可以的。”

谢秋君摇头道:“我并不需要什么。”

“好吧,随你的心意,你可以留着,虽然现在不用,但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当然,我们还会再见。”

齐盖便就此离开了,谢秋君琢磨着齐盖刚才的谈话,想着这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思维敏捷,倒也不像是个脑袋不正常的人,可是言语之间却往往令人惊奇,而关于那一百两银子,很可能他真的是要去参加此次沙家的选婿吧,毕竟参加选婿的首要条件,就是需要交一百两银子。

到也有些意思,谢秋君忽然笑了,简直是什么事啊。他挠着脑袋,决定自己也参加这次的选婿,大概会有很多不错的人也参加吧,随便认识认识不是很有趣的事吗,而且也算是为家里那边做出一个交代,就算最后是失败了,他们也不会再有其他的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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