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远行

临行前的两个月，轻松，亦紧张。内心是轻松的，手续均已办妥，只待出行。日程安排却异常紧张充实，好像突然之间冒出好多事还未来得及准备。考驾照，学厨艺，购买行装，与家人和朋友告别，忙得不亦乐乎。

那会儿，国内直航新西兰的航班还不多。遂取道香港，再乘纽航直飞奥克兰。

踏上飞机的那刻，自己才深刻觉得，从此，要面对的将是一个陌生的全新世界，兴奋，慌乱，憧憬。不知未来路向何方，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未来怎样，都需要一个人独力坚强面对。

透过飞机舷窗，呆呆的望着远方早已模糊的城市背影，很久。

再见，家人。再见，故乡。

拥有时，不曾感怀。待离别，方觉不舍。

接过纽航大妞空姐递过来的热热的咖啡，抱在手上，闭目，让自己慢慢适应这远行的节奏。

脑海中不自觉得再次闪现出行前Christine发我的那封邮件。

信发自于与我冷战两周后的一个夜里，很长，不是她的一贯风格。

Christine的邮件通常很短，寥寥几笔，简单明快，就如她的性格。臭美的照片倒是发了不少给我，却不愿浪费时间在文字上矫情。如真有事，情愿电话。

信的内容，已反复读过多次。

“Michael，对不起，上次不该对你大发脾气。

其实听到你申请到UOA，还拿到奖学金，挺为你高兴和自豪的，感觉自己没有看错，知道你准行。

但心里就是莫名的失落，没控制住情绪。

其实我心里一直认定你一定会来英国的，还盘算着如何去机场接你，如何帮你安排住处，如何把你介绍给我这边的朋友。

我喜欢你。相信你该看得出。

你嘛，确实有点木讷和无趣，哈哈。但其实很优秀，可能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有理想，善良，人简单，不功利，虽然比较安静，但，是那种能给人依赖和温暖的人，第一眼见你就有这种感觉。觉得很亲近，很值得信赖，有什么话都愿意和你讲。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咱们五人组合，其实也是因为你才粘合到一起的。我们四个都是先认识的你，然后通过你才互相认识聚在一块。一起时，你虽不是最活跃的那个，但有你在，总能让大家感觉很亲切，很放松，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你不在时，我们几个也从不会单独行动。

这一点，也是自己后来才意识到的。

你是一个比较随性和稍被动的人，需要一个懂你的人，偶尔在背后轻轻推你一把。

还记得么，你刚到咱们班那会，一天，我手头文具和书，一下全部从桌上掉下撒了一地，我拉你帮我捡。其实我那是故意的。我们虽然一直挨着坐，但开始几天，你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几下，分组对话时也总是找男生，从不会主动和我一组。我想帮你创造一个机会。还挺奏效，那之后，你和我的话就开始慢慢多了。

还有，介绍我闺蜜给你认识。也是我的一个小计策。我和她说我们班上有个小伙子不错，她非要让我拉过来瞧瞧，拿她没办法，就以介绍妹妹给你为由，见了那面。不过她确实也是要来英国的，没有骗你，也确实没有男朋友。你要喜欢我没准真的会介绍给你。

本来课程结束前，我是想找你单独吃饭，好好聊聊的。但你一定要拉上Bill和Tommy，拗不过你。想到要分开，那天，我其实心里有些伤心，不过没有说，因此酒喝得多了点。想走前抱你一下，于是借由和每个人都拥抱告别，以避免你尴尬。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想让你好好保重，我在英国等你来。

这几天我认真想了一下，助教奖学金来之不易，也是个蛮不错的经历，我也不希望你放弃。你可以先过去新西兰，读完这一年，然后再转到英国，我帮你办这边手续。

我等你。

如何？

对了，你们曾问我有无男朋友，我说有，但一直没有多说。

自己很早就被家里安排好是要出国读大学的。家里也管得一直很严，不让在外面乱交朋友。因为业余做模特，认识了一些圈里的人，不过他们人都很好，我也从不会乱来。我口中的男朋友，其实是我同学，也不知算不算男朋友，大家互有好感，懵懵懂懂，很纯洁的那种。不过他从未有出国打算，因此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走在一起。我走后，还会时有联络，仅此而已。

随信附上一些海外大学转英国学分资料，你看一看是否有帮助。”

Christine的邮件，我并没有回复。不知如何回复。

对于Christine，我内心是喜欢的。她是那种自然散发光彩的人，外貌和身材自不必说，每次一起路上，一定惹来无数回头。熟悉后，愈发可爱，性格开朗，聪明，善良。虽然已是好友，无话不谈，每次与她见面仍会不免心跳加速。有这样一位异性好友是件幸福的事。

但从未想过会做男女朋友，或者，更准确的说，一直阻止自己去想。我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很合得来，很有默契。而且，一直把她当作有男朋友的人，所以之前交往才那么放松，心无旁骛。

两天后，接到她的电话。

问我是否被她邮件吓到。我说有点。她说，那就这么定了，一年后转学过来，好吗？我说，好！她补充道，这一年你可以有女性朋友，但一年后一定要过来，我等你。我说，嗯。电话挂断。

事后想，我们当时的对话未免过于仓促，好像该有好多话要讲，不是么。但，不知为何，当时的我们，都很单纯，也很坚定，内心都是幸福的，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笑。

这就够了。

……

这时，一阵困意袭来，将未完的思绪没头没脑的一下拉扯进了梦的深沉。

梦中，世界和平，一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