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细细偷偷地往苏枫的书包里放进一个皮质笔记本，她还在里面夹上一枚火红色的枫叶。

叶细细是数学课代表，高三那一年，数学老师每天都要求学生总结当天做的卷子，并把错题重新做在改错本上，这可苦了瘦弱的叶细细了。教学楼在操场西边，而数学教研组却在操场东边，也就是说叶细细每天都要在操场的东西两边奔波两个来回。纤细瘦弱的叶细细每次都是踩着铃声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

一天，负重奔跑的叶细细就发生交通事故了。她抱着高高的数学作业本跑进办公楼，正好与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一起，作业本散落一地。

叶细细赶忙说对不起，对方也一个劲儿地道歉，叶细细这才看见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地理课代表苏枫。

苏枫帮她捡作业本，叶细细说：“你赶紧回教室吧，马上就要迟到了。”

苏枫笑着说：“没关系。”叶细细心里一热。可这股热劲儿马上又凉了下去，因为苏枫把一摞作业本直接递给了叶细细说：“赶紧去交作业吧，不然真的迟到了”。

叶细细当时想，这个男生怎么这样啊，也不知道帮我一起抱到数学办公室，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当叶细细无书一身轻地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她看见苏枫正站在那棵枫树下等他。十月份的秋天，枫叶红了大片，似乎在燃烧，叶细细的心又热了起来。

苏枫朝她招手，她跑过去，然后两人一起狂奔，可还是迟到了。

第一节课是历史，私下里学生们都说历史老师是更年期发作，给她起外号“灭绝师太”。果然，灭绝师太看着他俩气喘吁吁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同情和理解，还罚他们两个在教室后面站着上课。

叶细细拿着历史课本做掩护，小声对苏枫说：“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苏枫也小声笑着说：“不怪你，是咱们时运不济，碰上更年期的灭绝老尼。”

一节课，叶细细和苏枫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骂着更年期的灭绝师太，他们的影子投在教室的地板上，很近很近。

2

后来，苏枫总是和叶细细一起去交作业，帮她分担沉甸甸的作业本。

那年，第一场雪来的格外早，雪花是标准的六边形，大大的一片，落在叶细细胸前的作业本上，很快就铺了薄薄的一层。

苏枫走在前面，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棉线帽子，像是一个笨拙的狗熊。

叶细细笑着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苏枫头也没回就说：“像狗熊呗！”

叶细细笑的更欢了，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样子像狗熊啊？”

苏枫回头用戏谑的口吻说：“你的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叶细细哈哈大笑，心里却冒出“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话来。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骂道：“你这是骂我是条狗啊。”

苏枫哈哈大笑说：“叶细细同学，你智商有余却反应迟钝啊。”

叶细细向前跑了几步想打他一下，苏枫见势也往前跑，结果脚下一滑，他连书带人一起摔倒在雪地里。

叶细细大笑着说：“恶有恶报。”

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苏枫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叶细细的手也一样冻得通红，他就对叶细细说：“我请你喝一杯热奶茶吧，暖暖手。”

叶细细说：“算了吧，迟到了还得罚站。”

苏枫却早已经半走半跑地来到了小卖铺旁边的奶茶店。

一会儿，苏枫就抱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来到了叶细细的面前。叶细细接过奶茶，手一下子就暖了。

两个人慢慢地朝教室走去。平常抱怨山高路远的叶细细在那天恨不得路再长些，最好永远走不完。

3

放学了，苏枫背着书包经过叶细细的课桌，如往常一样，他微笑着对叶细细说再见。

叶细细的目光在苏枫的背影里停留了很久，他会看到那个夹着火红枫叶的皮质笔记本吗？他会想到是叶细细送给他的吗？

很快，高考就来了。叶细细把苏枫埋在心底，像是一棵休眠的种子，她像其他高考生一样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苏枫也是，叶细细偶尔也会回过头看一眼苏枫。如果他在睡觉，叶细细会偷偷地笑笑，因为他趴在桌子上的样子着实滑稽。如果他在认真地解一道数学题，叶细细也会赶紧拿起笔做题，就好像他们在并肩作战。

高考结束后，就是散伙饭了。在聚餐的饭店里，男生们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个别男生还借着酒劲儿来表白。叶细细和一众小姐们儿坐在一旁，看着兵荒马乱热闹异常的毕业季，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忧伤。

男生那边有人起哄，都在对苏枫严刑逼供，非要让他说他喜欢班里哪个女生。

叶细细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脸一阵阵发烫。

喝醉了的苏枫眯着眼笑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叶细细想苏枫是要过来找我了吗？还没等叶细细的心跳增加到每分钟一百下，苏枫就不争气地醉倒在了地上，酒杯落在地上，碎成一朵花。

叶细细长舒一口气，她怕苏枫说她的名字，又怕苏枫不说她的名字，这还真是矛盾！

然后是高考出成绩，叶细细发挥正常，本一是肯定了。她又打听到苏枫的分数，两人相差不过十分，叶细细很高兴。

或许他们会去同一所大学，叶细细胡思乱想着。

八月底，班里又组织了一次聚会。叶细细一改往日T恤衫牛仔裤马尾辫的乖乖女风格，她把头发散开披在肩上，又穿了浅绿色的连衣裙。

而苏枫呢，居然和文艺委员阿绿在一起了。当两人手牵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纷纷表示祝福。叶细细也笑着祝福，一双手把新买的裙子揉的皱巴巴的。

苏枫来到叶细细面前说：“叶细细，你今天穿成这样真好看，原来你也是美女啊。”然后就拉着阿绿的手离开了。

叶细细喝了一口啤酒，很呛，咽下去又泛上了嗓子眼，像是潮水来来去去。

上大学后不久，苏枫就和阿绿分手了。

当叶细细听这个消息时，并没有惊讶，结果她早已经预料到。叶细细后来才明白，她或许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苏枫，苏枫和阿绿或许也不是互相喜欢对方，他们只是对高中时代有太多的不舍和怀念。所以，他们把这种不舍和怀念集中在某个人身上，而且，他们以为这就是爱情。或许这就是每年高中毕业都会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浮出水面的原因吧。

她笑了笑，继续在电脑前写小说，内容就是一个女孩高中三年暗恋一个男孩未果的故事。

叶细细在电脑前敲下这样的文字：青春岁月里，我们都会喜欢上一个人。可是最后你会发现你喜欢的不是那个人，你喜欢的只是那一段回不去的时光而已。

就像叶细细会在下雪天怀念那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却不会怀念给她买奶茶的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