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父亲
6月8号,一个原本就不太普通的日子!今天,全国有百万考生参加的高考就要结束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也算是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一个日子吧!儿子也是这大军中的一员,从此也算是告别了自己的中学生活,即将迈入大学校园,开启属于自己人生的一段新的里程;今天,也是自己46岁的生日,倏忽间,没觉得怎样就快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倒也真是岁月如梭啊;此时此刻,守在考场外,身为父亲的我也想起了我的父亲,因为再过十来个小时,就是父亲离开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了!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其实我希望我永远不要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当你懂得的时候,证明你已经失去了,而这种失去是永远地失去,是永远无法寻找回来的失去!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在这三年期间,虽然表面上生活一如既往的进行着,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是觉得哪里有些别扭,总是觉得生活缺点什么似的,总是在自觉不自觉中回想起父亲在世的时候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学习的问题,父亲批评我,我脱口而出:我长大了一定比你强!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年少无知啊!
我祖籍陕西榆林绥德县马川公社郭家坪村,和我一起回过老家的兄弟们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陕北农村——两山夹一沟,也就是陕北人口中的疙崂!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回老家,亲戚们给我最好的吃食就是蒸鸡蛋,为什么要给大孩子吃蒸鸡蛋呢?因为没有油,没法炒!即使在改革开放三十年后中国社会日新月异的现在,这个山村的村民一年也见不了几回荤腥!它跟你们所想像的有油、有煤,好像到处富得流油的陕北绝对不是一回事!如果不是父亲,这个山村可能就是我要生活一辈子的山村!1956年,县上的征兵组到了我们这个村子。这在当时,参军那可是走出山沟沟,走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但有一个限制是家里即使有男丁若干,也只能有一人参军。因此,在二伯入伍后,明知参军无望的父亲,冲到马路中间,拦住了征兵干部的汽车,咬破手指,用他小学都未毕业的文化基础,写出了寥寥数字的血书,(遗憾的是,在父亲给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不以为然的我也没追问他当时写的是什么)这一举动终于感动征兵干部们,父亲得以穿着军装,走出了这个贫瘠的疙崂。而此时的父亲仅仅十八岁。扪心自问,自己在十八岁有这个魄力么?我又有什么颜面说:我比你强呢?!感谢我的父亲,没有你当初的勇敢举动,西安对我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我永远的梦!父亲,你比我强!
父亲从部队复员后,分配到了西安的远东公司(也就是隶属于航空航天部的113厂),母亲当时在榆林地区文化馆工作,两地分居。1982年,通过父亲的努力,我和母亲、弟弟的户口一次性调入到西安,这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作为一名普通工人的平凡的父亲,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将它完成了,我们一家人得以在省城团聚!父亲,你比我强!
由于父母长年两地分居,来回探亲路上花费不少。加上那些年的收入水平也低,还要赡养老人,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好。记得刚到西安的时候,一家四口住在一间18平米的房间,在我印象中,家里的家具除了一张大床外就是母亲当年陪嫁的两个箱子。父亲用砖给这两个箱子搭了个底座,它便成了大人做饭的案板以及我和弟弟学习的桌子。后来,远在洛南的五姨给我们捎过来一趟家俱,18平米的房子才不再显得那么空落落的了。
也许是从小没在父亲身边的缘故吧,父亲不太会用言语表达对子女的爱,也不像我现在和儿子一样有比较多的沟通,也许就像有位作家说的:父爱的伟大就在于让你默默的献出,默默地让你感受不出来!在生活上,父亲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吃的都会留给我和弟弟。记得有一次,父亲好像是参加一次单位的春游吧,将自己舍不得吃得一瓶罐头给我和弟弟带了回来。他笨拙的用起子撬瓶盖,我和弟弟就眼巴巴的趴在父亲的两侧,殷切的等待着享用美食。结果 ,父亲手一滑,瓶子摔到了地上……我们的美食梦就此破灭,口水咽回了肚里。在学习上,父亲对我们也是严加要求,当然教育方式也比较简单,在我们学习退步的时候,一顿痛扁是免不了的。奇怪的是我很吃这一套,每次收拾完后,成绩总是能上升一截子。父亲,您爱我们,虽然在表达方式上会有所不同,但是,就是您的这份爱伴随着我们成长的每时每刻,让我们长大成人。
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父亲的单位在体制上也有了些许的改革。父亲虽然没有文化,但还是凭着自己对时代的嗅觉,放弃了体制内相对舒适的工作,和当年一起复原的几个战友成立了一个小的工程队,专门承包集团公司的一些小工程。在我的印象中,对于父亲工作中的记忆就总是停留在他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在工地上忙碌的身影。慢慢的,家里的条件好起来了,有了电视机,有了冰箱,有了电话……爸爸,正是您的勤劳和辛苦,才给我们带来了优越的物质生活,从此我再也不用在放学后假装和别的同学一起奔跑回家看电视,而到了家后却只能悄悄的听着隔壁传出的铁臂阿童木的主题歌;从此,我们也再也不用在春游的时候,悄悄的躲在一旁用着我们简单的吃食;从此,我明白了,只要你足够努力,一切会改变的……
父母是两地工作,所以我从小都是由外婆带大,感情和外婆很深。外婆共有五个女儿,受传统思想的影响,老人一直为没能给杨家人(外公姓杨)留下所谓的香火而耿耿于怀。父亲知道外婆极疼我,主动跟外婆建议,由我改随母性,算是了却了外婆的一桩心愿。我明白,在父亲这个年代的人,让长子改姓也不是件随随便便的事情,因为这,我叔叔还曾经埋怨过父亲,但父亲只想让外婆不留遗憾,其他的并未考虑。亲爱的父亲,无论我姓刘还是姓杨,都改变不了我是您儿子的这个事实,反倒您的这种在精神上赡养老人的至孝境界让儿子更加佩服,同时也为儿子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父亲参军后的部队是驻扎在甘肃甘南临夏某部的骑兵连,参加过一些零星剿匪的战斗,由于过度劳累,造成了眼底出血,不得已转业到西安,自此再也没去过部队。在父亲刚开始生病的那几年,他时不时的提起想回部队看看的愿望,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2010年的夏天,在时间上终于有了空闲,于是计划前行,不料接到四叔生病住院的消息,我们急匆匆赶回陕北,计划也就搁浅了。没想到,一年后,父亲的病情加重,开始了透析治疗。自此,甘南之行再也无法成行,没能够让父亲完成这个愿望,这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子欲孝而亲不待”,也许有些道理在你没有经历的时候,充其量你也就是能认得这些字而已;可当你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你才知道在这些字之所以能够组成这些话,那都是多少人经历了多少心痛才能提炼出来的呀!
父亲的一生是非常普通的一生,出生在贫瘠的农村,小学都未毕业的文化程度,由部队转业到工厂,一辈子平平淡淡;父亲也是一个不普通的人,无论是血书参军的勇敢,还是停薪留职组建工程队的果断以及对待老人的大孝都令我这个儿子钦佩不已!
其实普通也罢,不普通也罢,那都无所谓。父亲身上的善良、勤劳、上进的品质已经深深的征服了我,我以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为荣!
父亲去世三周年了,在这期间,有多少次父亲走进我的梦乡,我们父子像之前一样的对话。可当梦醒之后,即使我还能清醒的记得父亲在梦中和我相见时候的细节,一切也是徒然。此时的我就像是身陷在汪洋大海一样,想抓住一根绳索、一张木板,尽快逃离,可是你越使劲,越往下沉……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深深的懂得这个道理了;但我更懂得了拥有的珍贵!爸爸,虽然您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我会珍惜我们今世的父子情。“父之美德,儿之遗产”请您放心,我会像您当初孝敬老人一样,孝敬我的妈妈!今天,您的孙子也参加了高考,即将迎来全新的生活。您可以放心了,您最疼爱的孙子,在亲人们的搀扶下,人生的新航程开启了!我会珍惜我拥有的这一切……
爸爸,您辛劳一生,坚韧一生,拼搏一生,您太累了,您在天堂好好休息吧!
如果有来生,让我们还做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