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不说给你听(初稿)

  “也许明天太阳就不会升起来了....”

  ——叶柒

  我看着叶柒,叶柒看着西边绯红色天空上正在昏昏欲垂的太阳。她毫无感情色彩的说,明天太阳也许就不会升起来了。我骂她是不是又神经病了,又不是世界末日咋可能不会升起来。

  她咧开嘴,强挤出微笑的样子,“白扬,明天我要去躺外地。”

  “去哪?”

  “去看病。”

  “我问你去哪看病!”

  “我也不知道。”

  “.......”

  我与她继续在这条小路上走着,她离我很近,瑟瑟的秋风抚弄着她的头发,好几次都挠到我的脸上,痒痒的。夜色像弹弓似的忽然拉近,路两旁的节能路灯也相继亮了起来,暗蓝色的天空上,还残留着夕阳燃烧时流下的眼泪。

  直到最后一丝光线也无处可以栖息,四处流浪的风把月牙托出水面。时间好像定格在这一刻,这条幽寂的小路上,我走在她的后面,透过透明的夜色,我好像听见了她心中日夜呼喊着的风与月,那是远疆的风,那是异国他乡的月,是她苦苦思念与追寻却求而不得的一片寂静的疆土。

  夜色把一切都吞没了,第二天,太阳果然没有升起。

  

  (二)

  我本以为再见她时,她能剥去那层软弱的外壳,心里的湖再也不怕外界怒吼的风。但我错了,我根本没有再见她。

  我打电话给她,是一个陌生女人接的,问她是否是叶柒,她惊讶的说不是,我条件反射的挂了电话,免得接下来的尴尬。

  我已经彻底联系不上她了,我无法再得知与她有关只言片语,好似她无情的斩断了我与她的世界里那本就不坚固的通讯线。

  我有些担心她,但却毫无办法,我没有任何经济能力可以去寻找她,我也知道我找不到她。

  希望她的那个世界还能有太阳升起。

  (三)

  认识叶柒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长,春夏轮回一季就过去了。初见她时,是在学校的文学社,我对她算是早有耳闻,也十分喜欢她那字里行间散发着淡淡忧伤与希望的文字。见过她的照片,一眼便认出来了,加之在文学社群里同她不经意间聊了几句,记忆便更深了些。她也认出了我,一来就冲我微笑,那双戴着椭圆镜片下的大眼睛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光芒。我怔住了,记忆的门好似被轻轻地轻轻地推开,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哽咽,像李白喝了酒,刹那间愁如泉涌。后来我回想自己为何会对她一见倾心,大概是我把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沉睡在内心深处的自己。

  后来渐渐的同她有了交集,但不深,她不太喜欢刻意的去聊些什么,我虽然很想同她聊天,但对方既然没有兴趣,我也便不自讨没趣。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将近一个月。

  那天,与朋友游玩之后天色还早,一个人来到了图书馆,打算消遣一番。

  我寻了好久,也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书。忽的,一本《文化苦旅》掉落在我的脚边,我弯下腰捡了起来,抬头一看,既然是她!她尴尬的冲我笑,“没想到你也在这啊”,我有些窃喜又有些手足无措,同样尴尬的说,对,我来看看书。当然,我除了来看书好像也不能干别的事。

  我把书递给她,并问,这本书好看吗?

  “还可以,以前看过一点,今天打算给看完。”

  “哦,那我也去找一本一样的,我实在找不到我想看的书了。”

  “嗯。”她点头。

  我很快的找到了那本书,发现她已经找好位置坐下了,我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走到了她对面坐了下去。

  “不打扰吧?”我冲她微笑。

  “当然,图书馆吗,坐哪随便。”

  “好。”

  那天下午过的格外的快,我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窗外飞速流动着的公路,偶然偷偷看她几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心思,权当做一种喜悦吧。

  夕阳洒到书页上,仿佛每个字都变成了金黄色。

  她说,我要走了。

  我点点头,示意不用管我。她再次冲我微笑,只不过失去了初见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路上注意安全。”我还是忍不住提醒到。

  “会的,谢谢。”

  “嗯。”

  

  (四)

  图书管理员叫我,说要关门了。

  这本书确实有趣,深深的吸引了我,我办了卡,打算借这本回去继续看。

  一个人走在路上,城市的路灯火通明,好像永远都不会迷路。但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好像迷失了,犹如大海上失去了航向的帆船,只能等待黑夜散去后,才敢小心翼翼的借助太阳继续航行。

  我已经完全记住了她的样子。我忘不掉了。

  《五》

  我问她看完这本书后的感受,她本来无意理我,但看我如此热情的份上,同我说了一说。

  她说她想去一下书中写到地方,文化苦旅。

  正中下怀,鄙人也有此意。我们津津乐道的谈了许久,她说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巴基斯坦,我问为什么,她说她想把爱带到那个贫困的地方,把梦想扎根在那里。我不能理解为何一定是巴基斯坦,但我很支持她的梦想。她问我想去哪,我说暂时还没有想去的地方,随缘吧。她笑笑,说,不想去“文化苦旅”吗?  我说,当然想啦,好想去那些遗留着古代文人墨客脚印的地方。她说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我高兴的快要炸了,突然感觉我们的心好似拉近了许多,连忙答应她说,好啊好啊,日后有机会一起去,我当保镖。她嘿嘿的笑起来,那笑容,与此前的完全不同。

  此后我们的联系似乎多了起来,但却总是阴郁的,我感觉她是个自带忧伤的女孩。有好几次,她忍不住了,同我诉说她心中的苦楚,我不知如何是好,急忙给予她安慰,但她却好像并没有多在意 这让我感到一丝失落与凉意。后来明白了,如果一个人找你倾诉,也许并不是要得到你那可怜的安慰,而只是单纯的想倾诉,你安不安慰,效果都一样。

  她同我讲过她的家庭,父母再婚,她跟着母亲,我说为什么不跟着父亲。她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她说,他是金融学博士....。我惊讶,问她,那你父亲是怎么和你母亲在一起的,她说因为她母亲长的好看。她说她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父亲还总是拿她撒气。有一次她开门回家,父亲既然将一个空啤酒瓶子冲她扔过来,当时就头破血流,她哇哇大哭,却没一个人安慰她。听到这,心里突然揪紧似的疼。

  她说母亲和父亲离婚后,母亲再嫁,那个家庭有两个孩子,比她大,让她叫姐姐。后来又有了一个弟弟,是亲弟。当然,这是后话。

  我说你父亲是金融学博士,怪不得你文笔这么好,优秀基因哈哈哈。

  她突然失去了所有感情色彩,死气沉沉的说,我宁可不要这文采。

  我沉默。

  “我喜欢看书,从五岁就开始了,那时候父母已经离异,母亲经常把对父亲的怨恨朝我身上撒。她撕毁我的手稿,说学什么不好非说你那死鬼父亲写作,而且还经常将我喜欢看的书那去卖,在她眼里,钱比我重要。”

  我说,咋可能啊,你母亲肯定是在乎你的,哪有母亲不爱女儿的道理。

  她摇摇头说,她爱,但更爱钱。

  我不敢苟同。也许是这个世界太荒唐。

  《六》

  冬天很快就来了,她有一阵子突然骨头疼。

  她同我说我也没办法,每每深夜,她都会给我发信息,有的时候我还没睡就会回她。

  她总说自己骨头疼的受不了了,像是有人拿着牙签在一点一点剔她骨头上的肉。

  我劝她说去医院看看,她不听,说死不了。我说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她说,不用你管。

  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那天晚上下着雪,学校正在进行期末考试,晚上不上晚自习。

  她给我发信息问我有空吗,我问咋了,她说她冷,冷到不行,冷到就像掉进冰窟窿,让我给她买一屉小笼包。我赶忙去给她买,然后问她在哪。她说她就在学校门口。

  见到她后,我问她咋了,她躲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嘴唇冻的发紫。

  “李纤纤和我....”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李纤纤是她的闺蜜。她曾多次同我说,她的世界观里,友情永远是第一位,其次是爱情,最后是亲情。五岁时,她幼小心灵里那份微弱的温暖被无情的浇灭了。去年,曾经说过要天荒地老的男朋友也离她而去。她的希望一串一串的破灭,而现在,她最后的一丝救命稻草也失去了。

  她真的一个人了。

  我把包子递给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说,你好好的。

  她点点头道了声谢,走了。

  那天晚上,我几乎彻夜未眠,满脑子都在想她会咋样。

  好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吃早饭前,她约我去食堂,说有重要的事和我说。

  我有些尴尬的和她面对面坐着,心情压抑。

  她略有些沉重的说,骨头疼的原因查出来了,医生说是营养不良。

  我虚惊一场,心想,是营养不良就好,补补就上来了。

  “要真是营养不良就好了...”她哽咽了,好像要哭出来。她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

  “啊?!”

  “不说这个了!”

  “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我说不说了就不说了!”她有些激怒。

  “好好好,你叫我过来啥事。”

  “我那一柜子书没地方安放,你要吗,要,就送给你!”

  “你要干嘛去?”

  “不干嘛,就是感觉带不走它们。”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我不要你那些书,那是你的东西,你捐了吧,和以前一样。”我回答说。她已经捐赠了大批书籍给了附近的小学,还将自己写稿子挣来的稿费捐给了慈善公益,并收到了来自远方受助儿童的感谢信。

  “嗯,好。”

  “你会没事吗?”

  “不知道,看运气吧。”

  《六》

  好在这个冬天不太长,她挺过来了。没妥协。

  新学期开学,她偶然遇见我,同我笑着打招呼,看面色,真的十分好。

  也许以后都会一直好!

  骨头已经不疼了,心也不痛了,我默默为她开心。

  三月,她生日。我去送她礼物,她们班同学说她不在,请假了。

  我连忙打电话给她,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没事,小感冒,就是咳嗽的厉害。

  我劝她放宽心好好养病。春天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一个月没见她。她突然来和我告别,我已经知道前些日子她得的根本不是感冒,是肺部出了问题,拍了片子,肺好像缺了一块。

  我劝她赶快去治,她说不打紧。我心急如焚说你这再不去会出人命的,她说,我妈都不关心我的死活,你着急个啥,我没事!

  我知道,是她妈不给她钱。而她的稿费前些日子刚刚捐出去。

  我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提她筹集一个月的医药费,她却并不领情,当众将药扔到了垃圾桶里。

  

  一周后的下午,她说她要走了,去上海,治病。

  我说多久能回来,她说快的话下学期开学,慢的话,一年吧。

  我说好,我等你健康的回来。

  她微笑着点头,阳光洋溢在脸上,很美。

  谁知,那一去,便是地狱。

  

  《七》

  她得了抑郁症。后来成了躁郁症。

  肺病好了,却终归还是没能逃出去。

  她母亲让她在那打工挣医药费,边打工边治病。

  若不是同她约定过不再辱骂她的母亲,我定要问候问候。

  她说,尽管这样,她也渴望能得到母亲的关爱。

  她说,她想做个善良的人,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我几乎要哭着说,你自己都啥样了,能不能先管好自己。她说,我这条命不值钱,真想拿它换一个好人的命。

  抑郁症一点一点的磨损着她的身体。她开始厌食,失眠,惧怕与人交流。这些我都爱莫能助。

  我说你还想去巴基斯坦吗?她说不想了,她想去乌兰巴托。

  嗯,乌兰巴托是她一篇小说里,女主人公最终的归宿,那是一个美丽又虚幻的世界。

  我知道乌兰巴托对她意味着什么。我哽咽了。

  好几次,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她快要坚持不住了。每到这时我便痛恨自己没有把语文学好,说不出给她力量的话语,只能用苍白的文字安慰她。

  虽然我知道,效果微乎其微。

  我不明白为何她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情矫情半天,为什么不能看开一点。她说后来她连阳光都惧怕了,像一颗孤魂,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她说,这世界没有感同身受,你不理解我不怪你。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不懂。但我希望你活。

  她曾经让我帮她个忙,说如果我能帮她,她感谢我一辈子。她说,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像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活着的理由太多,但活着不需要理由。她的心中只剩一撮微弱的火苗,受不了一点颤动。

  对于她,活着太难。生活一点一点地剥去了她的纯真,善良,希望与梦想。她快要剩一副躯壳了。

  (八)

  她在上海呆了将近四个月。她一个人乘着地铁去了趟上海交大。她在空间日志中写道:这里真的是催促梦想生长的地方,真希望自己有机会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评论,你肯定可以的。没有回复。

  有一天她突然给我发信息说,扬,我要回去了。

  “多少号?”我问。

  “还不确定,八月底吧。”

  “回来有什么打算。”

  “等死。”

  “你有病!”

  “早就有了”

  “老家环境好,空气也好,也许对我的病会有帮助,还有就是,我不想死在外地。”

  “别死死的,哪有这么严重。”

  “你知道什么!医生说我的心脏已经脆弱到了极点不能再受一点刺激了!我妈根本不管我,她以为这都是小事,我已经一天多没睡觉了,现在吃饭都恶心,完全没有胃口。”电话那头,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哽咽的说。

  “我不要你劝我,我只要你陪我...”

  “好。”

  (九)

  她送了我两颗水晶三角,可以折射光,每个角度都可以不一样的色彩。

  “我就喜欢这种不实用的东西。”

  “我也喜欢。”

  “你还是老样子,没变。”

  “你也是。”

  “哈哈哈哈哈”我们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风温柔的吹过来,我看不出她是在真的告别。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十)

  

  得不到你的消息

  仿佛你在这个世界已经销声匿迹

  我不敢去怀疑

  最不可能的结局

  让我再骗一次自己

  相信你的生命还在继续

  悲观是不准确的预盼

  你一定会再带给我惊喜

  我其实并没有失去

  对你无比的坚信

  阳光终有一天

  会照进生命的森林

  那些被痛苦磨开的裂缝

  心尖上的伤口

  都会痊愈

  

  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留下最美的记忆在这个年纪

  ——白扬

        这首诗我写给你,希望你能收到!

  我更希望,有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你穿着运动服,背着松肩包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喊我下楼,阳光披在你的头发上,亮堂堂的,你说,我回来了。

  

  (十一)

  希望期待不会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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