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我一个朋友兴冲冲来找我,非要让我给她做饭吃。现在这个社会也是,人与人之间简直一点儿信任都没有了,你说你来一趟不容易,带那么大一袋子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装着什么都没带,实际上偷偷带了鲍鱼螃蟹大龙虾……这样我会高兴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会高兴吗?
然后朋友把袋子打开,拿出几个猫罐头。然后袋子空了。
给你家猫。她说。
……所以说,我会高兴吗?!
朋友表示,她一个弱女子,提不动那么多东西,所以就没买。朋友表示,她只是顺路来一趟,吃什么都行,我做什么她吃什么。
我翻了一下冰箱,只有两个土豆,不知道是上个星期的,还是上上个星期的。
……咱们出去吃吧。我说。
朋友不依不饶。土豆很好啊,她说,就吃土豆。
……怎么做?我有点儿为难。
你不是有烤箱吗?朋友说,直接放进去烤。
太单调了吧?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人家从西三环跑来找我吃饭。
朋友想了想。那这一个直接烤。她指着俩土豆其中一个。
另一个呢?我问。
切成片烤。她说。
……那有什么区别啊!烤土豆切成片就不是烤土豆了?
《火星救援》就是这样的啊。她还狡辩,不要挑食,吃土豆是一种很高尚的行为,你看梵高就专门画过《吃土豆的人》。
我已经凌乱了。梵高那个不是为了体现劳动人民生活艰难困苦的吗?我问。
朋友眨眨眼。不管,她说,马特·达蒙就天天吃土豆,看着多好吃啊,吃那么久他都不腻。
……那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可以吃好吗?!火星上要是有肉的话,他为什么天天吃土豆!
你家里也没有肉啊。朋友又打开了冰箱,指给我看。
为了向她证明我是个注重生活质量的人,我带她去超市买肉。
买鸡肉。我说,土豆配鸡肉,特别好。没听说过那句话?“我不能没有你,就像土豆不能没有鸡肉”。
朋友看我一眼。我怎么记得是“不能没有牛肉”?她问。
……鸡肉有营养。我说,你是没吃过,买点儿鸡小胸、鸡腿肉,加上鸡胗、鸡翅,和土豆一炖,穷人版大盘鸡啊,那味道简直就是……
牛肉也很有营养啊,朋友说。
……鸡肉好切,我说,牛肉全是筋,切起来那叫一个麻烦啊,简直就是……
超市有切好的。朋友又说。
我不理她。
她还在我背后碎碎念,所以为什么不煮牛肉呢?
我忍无可忍地转身面对她。
“因为牛肉贵啊!我买不起还不行吗?!”
让我们省略掉她羞辱我买不起牛肉那十分钟。
让我们省略掉我试图去拿菜刀,她试图报警那十分钟。
让我们省略掉买齐所有食材的那半个小时。
总之我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她揣着手回了家。哦,天太冷了,她没有手套。虽然是我付的钱,我也不能就这么扔给她对不对。
学先烈,做好事。不要叫我长安,请叫我雷锋。
接下来就是准备食材。两个土豆洗干净,刮皮,切成大一点儿的块。一个洋葱,最外头那层可以剥掉,同样洗干净,竖着切成四瓣。切的时候菜刀最好沾点儿水,不然就会……
咦你怎么哭了?朋友问我。
擦干净……泪水,开始洗青椒。菜椒。不爱吃的可以换长青椒。蒂和种子除掉,掰成小块,具体大小随性。掰的时候注意一下,最好胳膊伸长一点儿,不然就会……
咦你怎么又哭了?朋友问我。
……继续准备食材。鸡小胸和鸡腿肉切丁,鸡翅中用菜刀背猛砸一下中间,把骨头敲断,切成两块。鸡胗剥掉外面黄色的膜,洗好,也切成两块。所有的肉放进一个大碗里,倒两勺料酒、两勺老抽,搅拌均匀,腌上。大概十分钟。
最后所有的食材是这样子:
腌鸡肉的时候开始准备调料。糖、盐、八角、花椒,用量看各人口味轻重。几个干辣椒掰开。刚才的老抽主要负责上色,还要预备生抽调味,当然,还有油。
插一句负责任的话,不是广告,否则我死给你看。只是用习惯了,更好的我又买不起。最贵的是那桶橄榄油,还是我在地上打了半个小时的滚,我妈施舍给我的。
上头画了个熊的是啤酒,黑啤。为什么要有它?一会儿说。
正常的流程,这时候就该系围裙、拿锅铲,准备做饭了。可我没有围裙,就省了这一步。
开火,热锅,倒油。油温了先放大料。
至于怎么判断油的温度,不同人有不同办法,只要不伸手进去就行。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干辣椒的香味开始乱窜了,下鸡肉。
手艺娴熟的可以试试上糖色,我没上。因为……我不会。
鸡肉炒到半熟,表面变色之后,加洋葱和青椒。
接下来该黑啤出场了。放啤酒也是为了调味。为什么一定要放黑啤呢?因为黑啤遇热会分解出一种对人有益的营养成分,可以促进大脑发育预防心脑血管疾病减脂降压,还可以……
好吧我承认,是因为超市在打折,买一送一。
倒啤酒。稍稍没过锅内的食材就行。
然后加一勺生抽,就煮吧。
煮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干什么都行,喂猫子吃个罐头,给旁边看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的朋友递张纸。时间差不多到了,放土豆。
加土豆之后还要煮十到十五分钟,中间记得翻一翻锅,让食材们都享受一下泡澡的快感。剩下的时间干什么都行,再喂猫子吃个罐头,踹旁边看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的朋友一脚,让她擦桌子、准备筷子和碗。
我已经学了一天雷锋了,雷锋也得喘口气儿。
十五分钟之后,锅里变成了这样:
这时候尝一尝鸡肉和土豆的味道,太淡了加盐。再煮片刻,就可以调小火,收汁,也可以直接出锅,毕竟这一锅汤就相当于土豆鸡肉味儿的啤酒,不好太浪费。
于是我直接出锅了。
让我们省略掉我和朋友吃饭的十分钟。
让我们省略掉我和朋友抢鸡肉的十分钟。
让我们省略掉我没抢过她、背过身抹眼泪的十分钟。
我看着朋友一言不发地吃饭,想了想,说,忘了他吧。
朋友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问。
……废话,不然老子为什么辛辛苦苦给你做这么一顿饭?真把我当暖男了?
朋友抿起嘴唇,摇摇头。
早忘了。她说。
你要是早忘了,就不会看一部讲前男友的电影,哭成这个熊样。我说。
朋友吃饭,不说话。
感情有问题,出在两个人身上。我说,合适,拼死拼活也要在一起,不合适,那就去他妈的。没有谁离不开谁,土豆和牛肉能出一锅,和鸡肉也能出一锅,一样好吃,一样有营养。
再说了,我又说,就算没有肉,也是一道菜。你看我今天就没吃到肉,还不是照样……哎你等会儿,最后一块儿肉了!留给我行不行?我就吃一口……别抢,别抢啊——
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