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然很黑,看了看表:才凌晨3点。
今天中午凌然来电话说,下星期她就结婚了,希望我可以过去给她祝福。我笑着说好,我一定送一个大大的红包过去,然后就是从电话这端送过去一声由衷的祝福。
从接到凌然的电话开始,我的眼前就一直感觉有五只纸船在飘荡轻晃着。
这里没有海,船是从回忆的那一湾海里游过来的。
没有什么可以象回忆那样能够在一时间里完全占有一个人,挥散不去,就象一个锥子对着一个点在旋转着,越来越深。
于是回忆来了,在某个地方,在某个时分,在某一个不能预测的场景里,因了一些事情的触动,令一些遥远的变得似乎在眼前,令一切模糊的都清晰如昨。和凌然的认识到如今就是如此的一出人生即景。
…………
时间翻转到1999年的12月31号,即将迈入新世纪,似乎要告示着某种结束的宿命。
湖里的麦当劳百乐园餐厅。
“我后天要回泉州了。”凌然幽幽地说着,望着窗外过节气氛很浓的街道和满脸幸福笑容的人们。千年虫的影响丝毫没有冲淡人们即将进入新千年的那份兴奋和企盼。
“嗯,都准备好了吗?”
“公司方面都已经处理好了。时间过得好快,我来这公司好像在昨天,一转眼就是两年了。”
是呀,时间过得好快。小时候在作文上写着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之类的话只是为了让老师欢欣并当示范贴在作文栏里,其实那时觉得时间象老牛破车一样的缓慢。而如今在不觉得时间的匆忙存在时,一转眼就是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
“我知道你不想说些什么,但祝福的话总免不了的吧?”凌然有点近乎调侃地说着,这句话象此时嘴中的薯条一样清脆而热敏度强烈,凌然是应她男朋友之约去泉州的。
我说些什么呢?也许是该说些什么的,认识她也有五年的时间了,从读书到现在。我们是因为理解而彼此互相理释并成为好朋友的。只是我不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在泉州。当时也是因为有个能够理解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觉得很开心,日子也过得飞快。
直到毕业后的一次偶然机会里,我见到了他。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凌然有个很爱她的男朋友在泉州。
“我知道你这些时间里都在照顾着凌然,我听她说过你。说你是一个很能不错并能让人相信的人。多谢你!让凌然有段很快乐的大学时光。”说这话时他笑着并很从容,眼光清澈并充满着对我的信任。
那时,已经是冬天,一阵冷风吹来,有点冷。刚下了阵小雨,涤尽了这个城市上空的干燥异常的灰尘,使城市显得清新起来。
我的眼光却有点模糊。
是啊,快乐的时光!?可凌然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告诉我呢??此时我面对着他纯诚的目光我无以回应,黯然相行。
在我回到厦门之后,凌然自己找到我,她似乎觉得应该有话要和我说。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凌然顿了顿,是觉得心里乱无法组织言语的艰难?还是不想伤害一些什么呢? “是因为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开心,象好朋友一样无所顾忌的东聊西侃,南引北征的。彼此都很快乐。每每在此刻我都会提醒自己说,我和你只是好朋友。可是,等我发现我……已经来不及告诉你我有男朋友时,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我也不想。可我没有办法阻挡,因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凌然用手揉着左眼,我却看见她的右眼有晶莹的水珠流了下来。
是的,是的。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办法阻挡。我也以为这原本就是一段不会有任何异常故事发生的时光。却忘了我们正年轻,忘了年轻的心容易相互理解,在相互理解之后会不由自己地发生自己都没有办法左右的情思纠缠。
也许当时我们无法阻挡,也许我们不想阻挡。即使有慧剑,谁会在那种春光明媚的时候那么从容并理智地斩断情丝?所以,爱情就在这个时刻来了。
凡存在的皆合理!莱布尼兹的告示似乎是那个年龄的最好解释。
而时间充当了累积感情堡垒的建筑师。尽管它不知道是筑在沙滩上还是其他的地方。即使是沙丘城堡也有当时令人无限憧憬的绚烂时光的,当海水还没有漫上来时。
没有人知道,我们会变得更好。那时因为我经常写诗,并且屡列校《采贝》诗刊上,你说诗人会老,可是诗心将永远年轻着,就是再怎么折旧也依然,我喜欢这种年轻的感觉!我看你因开心而有点酡红的笑靥,忽然觉得朦胧异常,心里一跳,当你感到我没有说话时转过脸庞我赶紧移开眼光。也许,感觉就是从那个时候,从那个眼光开始的吧?!
后来好像你感觉到一些什么似的,有段时间我总是很“偶然”的和凌然错过。
“当我发现我喜欢上你时,我害怕极了,下意识里就是逃、逃。逃。我害怕你的眼光,即使你的眼光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澈幽默。我不敢和你相见,可是我又渴望你的快乐的笑容,我很矛盾。我怕失去你这个能够彼此开心的朋友,可是我又不敢面对他的眼光,所以当有次他偶尔问起我为什么总会忧郁不定时我只好把全部都告诉了他。他很冷静,我知道他很爱我,他不会强迫我任何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他信任我,所以我不能欺骗他……”
你这样做是对的,可是我也没有错啊。错的是谁呢?是我们的相遇或者相遇之后的相知?? 生活的悲与喜,冷与暖,都如灯下的那一杯咖啡,握在手里感觉它的温暖,离开了就慢慢冷却。可是一份感情需要多少的时间来冷却?
在知道了所有之后,我决定离开!这个决定是用了六瓶酒加上一包万宝路和两个用坏的打火机换来的。
“我不伟大,我自私,我怕我自己会比任何人都痛苦,所以我决定走出去。因为我知道他很爱你,他的爱也很令人放心,而你也倾情与他。而我们就权当作是一次人生途中寻找一个坐标的两条抛物线,偶尔相遇了,有个闪光的交会,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我们曾经开心快乐过。”望着我杯中那杯逐渐冷却的咖啡,我轻轻地说着,心有点象那杯冷咖啡,那个味道我至今不能忘却。
因为觉得必须要有一个彼此的倾听与告诉,我们相约于今天,即将进入新世纪的最后一天,不希望把过去的种种带入新世纪。
“所以你不必负重不必担忧什么。一切都很自然地来,没有谁也没有什么事是强迫的。我们的理解依然存在,我们仍旧彼此信任,我们此刻能够平静而有信心地相信:一切都会很好!”我握了握凌然的手,冰冰的,但已经不会颤抖了。她的眼光慢慢变得柔和并且有种感动的趋向(也许有点留恋吧?我不能猜测。) 。
“你还记得以前折过的纸船吗?”我叉开了话题,虽然我此时的心连我自己都不能理释是什么一种滋味。
在凌然的盈然一笑中,我们彼此似乎轻松了一些,用笔记本的纸折了五只小纸船。我问服务员借了一根笔,想了想,望了凌然一眼,在五只纸船上写下了:祝、我、们、幸、福!!每只船上刚好一个字。
“来,写下我们的名字吧,权当送给新世纪的礼物吧!?”我笑笑,有点涩。
幸福?!也许吧,希望彼此都能够得到。
出了麦当劳我们去了厦大白城海边,因为凌然说,我们曾经在海边得到最多开心的,应该把对新世纪的祈望告诉大海,让大海作证并帮我们实现!
祝、我、们、幸、福!
五只小船慢慢地随波逐流,连着彼此的名字和内心复杂的祝福,还有过去的种种……
之后凌然去了泉州,我依然繁忙着我的工作,只是在一些时刻不可抑止地想知道彼此的近况如何,所以有时还是偶尔的有电话联系,但一直没有见面。
我一直不知道当初的选择和近乎自己不能理解的理智是否是正确的,只是知道这样做彼此的心里都能够没有负疚和负担。所以一直不会后悔。
逝者如斯夫,时间不可回避,一晃就是两年了。今天接到了的是凌然的结婚讯息,我是很替她高兴,高兴之余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今晚应该不会去喝酒了!应该喝的酒是在凌然的结婚典礼上。我笑笑,也许会去海边,那五只纸船不知已经飘流到哪里了,也许在一个很幸福的人的手里吧!!?
推开窗,望望微亮的天际,一弯新月天如水!
1999/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