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甘为傀儡崇理学
第二节 驱名儒
史弥远一再表明不接受“太师”之职,赵昀经过初次试探,对史弥远恋权之心已经较为明了,赵昀为人甚忠厚,决定先予以容忍,并没有打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而是决定转移工作重心,将希望寄托在五月的求“直言”诏书上,但愿大臣应诏上疏直言,然后他针对这些的上言,制定相应政策。
可是,时间很快过去两个月,大臣似乎都畏手畏脚,不敢放开手脚谈,赵昀不明端底,决定再添一把柴,催动催动火力。七月的一天,赵昀通过侍讲陈贵谊之口,告知众大臣,他此次求直言,乃“善者从之,合理者容纳之”,众大臣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臣一看赵昀来真的,也就真有人开始讲真话,因为还真有事!什么事?济王赵竑因“谋反”被逼死,谁都知道他冤,可无人敢出头,这事是史弥远操办的,谁为赵竑出头,谁就摆明了和史弥远作对。一般人谁敢和当朝宰相唱对台戏?而且是专权宰相!但有“非一般人”。
首先出头的是直学士院(翰林院的负责人)真德秀,真德秀是宁宗和理宗两朝“程朱理学”的正宗传人,理学造诣首屈一指,他的话自然份量不小。真德秀开了口子,就没个完,他三番五次上疏,说济王赵竑有冤情,如今子嗣也没有,应该为他挑选后人,继承香火。
真德秀打了头阵,魏了翁接着指出,济王赵竑的丧事不隆重,要尊重伦常纲纪,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魏了翁是和真德秀齐名的理学大家,说的话当然也非常有影响。接着员外郎洪咨夔、大理评事胡梦昱、将作监张忠恕相继上疏,替济王赵竑鸣不平。当然也有上疏议论其他事体的,对此,赵昀怎么应付呢?
赵昀能不知道济王赵竑冤屈?批准真德秀、魏了翁他们的奏疏,就明确要和史弥远决裂,因此,赵昀采取了巧妙的处理方法,他并不对议论济王赵竑者发表意见,而是将他们全部交史弥远处置,他自己则避重就轻地将上言议论其他事的司农丞姚子才提拔为秘书郎,说他“言师切直”。
真德秀他们的上言不是更加切直么?赵昀熟视无睹!却举轻若重地提拔了真德秀推荐的清官袁州守臣赵䈣夫为福建提点刑狱(主管政法副省长)。然后坐看史弥远如何对待真德秀等人,赵昀其实也很狡猾!
史弥远一看赵昀踢来皮球,毫不客气,当即拿出雷霆手段,命死党李知孝、莫泽、梁成大弹劾上书议论济王事的真德秀、魏了翁等人!李知孝、莫泽、梁成大是史弥远的鹰犬,凡是触怒史弥远者,三人必出头攻击,世人称他们为“三凶”。
八月,莫泽首先发难,上奏道:“真德秀谬论纲常,为济王辩护,应予严厉惩罚!”赵昀还想调护调护,解释道:“真德秀在长沙有美誉,故朕召他进京。”莫泽则以辞职相要挟,赵昀知他的意见,就是史弥远的意见,因此屈服,真德秀被解除实职,做“祠禄官”。
九月,李知孝攻击洪咨夔、胡梦昱、张忠恕上书议论济王事,词语狂悖,请求严惩。
洪咨夔这人,不仅自己是硬汉子,他父亲也是位硬骨头,洪咨夔上疏前,他父亲看了奏疏,安慰道:“你大胆上奏,不用担心我,我能吃茄子饭!”
可能史弥远也听到了洪咨夔父子的决心,因此三人中,洪咨夔受的处分最轻,仅被降三级行政级别,而胡梦昱、张忠恕则没有这么幸运,两人都被开除公职,发配远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史弥远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啊!
胡梦昱被赶出京城,魏了翁设宴为胡梦昱践行,又惹火了史弥远。几位名臣受处分时,史弥远不想落下一个打击名儒的坏名声,派人拉拢他魏了翁,不料,魏了翁并不买账,史弥远可能还想在魏了翁身上下点功夫,魏了翁因此暂时安然无事。
现在魏了翁如此高调作派,史弥远便如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加上史弥远对赵昀处理真德秀不痛不痒很不满意,借此机会,不顾名儒不名儒,决心将魏了翁、真德秀全部打落下马!
十一月,谏议大夫朱端常攻击真德秀奏疏“诬诋”、魏了翁奏章“欺世盗,朋比谤讪”。结果真德秀被削除官职,魏了翁除了罢职外,还被赶到了靖州居住。
史弥远还觉得对真德秀处罚太轻,李知孝再上疏,说应该流窜真德秀,以正典刑;梁成大最后上疏,说真德秀“大佞似忠,大辩若讷;好名自鬻,立异自诡。”也要求将真德秀流配远方,史弥远劝赵昀下诏施行。赵昀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仲尼不为已甚!(孔子不做太过分地事)”史弥远这才消停。
魏了翁被赶到湖南后,两湖读书人,不远千里,到靖州跟随魏了翁学习,魏了翁也沉下心来做学问,写了《九经要义》一百卷,该书成为儒家经典。真德秀回了家乡蒲城,读书讲学,两人直到史弥远死前一年才重新被授予官职。
在处理大臣上言“济王事”过程中,赵昀避重就轻,史弥远杀鸡儆猴,两人的暗中较量,很明显,又是赵昀落败了。
佐料:《藏一话腴》甲集卷上记载真德秀的一则轶事,可以看到真德秀的另一面。
真德秀为泉州守臣,春季命州衙各武将演习武艺,将官王大受披三重甲胄,射箭一百皆中标靶。真德秀赞赏不已,提拔他为正将。
月余,海寇犯边,真德秀命王大受率军五百平盗,擒获赵某等三位海盗首领及一百余党。王大受却因重伤而死。这位赵某是皇室宗族子弟。
几天后,真德秀将另外两位海盗首领押至校场中央,命各将官射箭,两海盗身如刺猬犹不死。接着,真德秀又让人或劈或锤,最后将两人凌迟,用其心肝祭奠王大受,而赵某自始至终押在旁边观看。
事毕,真德秀审问赵某,赵某连称自己是宗室。真德秀道:“宗室为盗贼,就不是宗室身份了,应该接受国法惩治!”命人将他打了两百军棍。
宋朝文人狠不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