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萌
滴答……滴答……
手表上指针规规矩矩地绕着圈,时光一点点流逝过去,一封封淡黄信纸的信件凌乱地散落在书桌的右角,灯光有些昏暗,也是淡黄色的,台灯的下面有几张照片,照片里重复出现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男孩阳光帅气,一头短发更是突显了这一点,唯一的缺点就是额角有一道指节长短的疤痕;女孩并不漂亮,可一头黑发披在双肩却显得格外优雅大方,再配上那自然上扬的嘴角,是那样恰到好处。
那叠照片的最下面一张是一张班级合照,男孩和女孩分别出现在左上角和右下角,似乎两人身高差距在那时候还是很大的。下面标注着名字,是用笔自己加上去的,男孩叫做陈岳明,女孩叫做张绮萝,照片顶部标注着日期:2014年5月20日。
书桌前有一把红木椅子,应当是房间最好的东西了。椅背上雕花很精致,是一架子的紫藤萝,而花架上还刻着“陈岳明”三个字。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与照片上的女孩很像,只不过少了那上扬的嘴角,多了几根白发。
女子面前摆着一张漂亮的纸,粉红色的纸面充满着温馨与甜蜜,而女子却动笔写下了第一句话:“岳明,我们即将一拍两散,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就像这样,女子很快写完了信,静静地将信装进信封,用胶水粘好,然后放到了书桌的右角。最后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外面很漂亮呢!”儿子接着她的衣角向门外走去,外面的天是彩色的,有近处远处升起的孔明灯,也有像流星聚在一起的烟花,还能听到从黑暗深处传来的嬉笑声。邻里见到她,纷纷打起招呼。
“绮萝,今年灯节你不去街上走走吗?”邻居李鹏运拉着夫人的手,向水缘街走去。
“不了,你们吧!”
“就算你不想去,你也为长欢想想啊!”月梅扶了扶长欢的头,跟着李鹏运走到了一个黑暗深处。
“欢儿,我们回……”看着儿子眼中消失的喜悦,绮萝不禁顿了顿,就在长欢准备回家的时候,绮萝第一次将长欢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用指尖弄着他的碎发,“我们回去添件衣裳,妈妈带你去看灯好吗?”
看见儿子眼中再次充满了兴奋,绮萝也是无比开心。六年了,整整六年了,她一直都没有参加灯会,就连水缘街也没有去过,而六年前,她还会挽着岳明穿梭在彩灯之间。
水缘街是附近最美的地方,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见证着无数恋人的相爱,其中也包括绮萝和岳明。这天的河道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河灯,其中一盏与十年前的那个很像,一样是粉色,一样是紫藤萝的形状,一样有一根心型的红蜡。可这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抱着呢?”
长欢的一句话让绮萝不知如何是好,也难怪,这孩子打生下来就没见过爸爸,在六年前绮萝怀着长欢的时候,岳明突然没了音讯,所有人都说岳明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就在生下长欢后,绮萝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五个字让她哭的死去活来——死亡通知书。就这样绮萝成了附近最年轻的寡妇,那时她才24岁,还有着一切美好的未来,而一切就在那一刻灰飞烟灭。“伊人回首阑珊处,有美郎作陪。”绮萝读着花灯上的句子,心头突然一震,不停地转动着花灯,终于在一处找到了三个字“日月天”。绮萝看着周围所有的人,终于冲出了人群,跑到了河边,她发了疯似的用手去够那盏河灯。最终取出了中间的红蜡,找到了下面的一张纸条处:愿绮萝永乐,长欢永安。
绮萝脑海中渐渐浮现十年前与岳明说话的情景。
“笨蛋岳明,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你的全部啊?”
“才不是呢!”
“我不信!”
“不信拉倒,大笨蛋!”
“绮萝,你是我的‘日月天’,没了你,我什么都没了。”
那一刻,岳明抱着绮萝看着面前的花灯,在河中发着光,见证着他们的爱。
夜深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只留下绮萝在河边静静站着,旁边还有长欢和那盏花灯,月光皎洁得让人心伤痛苦得找不到希望。
“妈妈,我们回家了。”长欢拉着绮萝的手,眨巴着愈渐沉重的眼皮。
“好,我们回家。”绮萝抱着长欢向黑暗深处走去。
结心桥上,一个男人看着绮萝渐行渐远的身影,双唇不停颤动,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只是慢慢挪动着步子,在桥头点亮一盏又一盏紫藤萝花灯。“愿绮萝永乐,长欢永安。”男人双手合十,仰望星空,露出了额前的那段疤痕。
熟悉的屋子里暗黄的灯光充斥着,看得久了,眼睛会酸疼。男人抬起右手正欲敲门,又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被炸弹碎片炸伤的脸早已不能让自己有信心去面对任何人,哪怕是绮萝。想到这里,他还是放下了右手。
“为什么不打开呢?”
“我不想吓到她们。”
“可我想你回家,让长欢有个爸爸。岳明,回家吧!”
男人转身,绮萝抱着长欢对着他扬着嘴角,眼眶中泪光闪闪。男人点点头,从眼角滴落一点泪,充满了愧疚与爱……
后记:很多时候,我们总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金钱甚至相貌,而失去自信,担心自己给不了自己爱的人或爱自己的人幸福,可我们却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多痛苦。千万别让你灯火阑珊处的人苦苦等候,造成“蓦然回首,那人依旧对我不屑一顾”的悲剧。别让他们因为失去你而失去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