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驴粪蛋,只因为赵树理先生一句:“像在驴粪蛋上打了霜。”我很惊讶于自己活过了十八岁,我觉得自己很伟大,我热爱生命,就像热爱那些高热量的甜食,为之疯狂。
出生
第一个十八年的开头应该是出生,在我妈的回忆里,她生我的头天晚上,她还在搓麻将,搓的天昏地暗,五体投地。不过,终究是赢了,也许她的喜悦传递给了我,也许是那句焉知非福,我第二天早上就出生了,来给她败败银子。但在我爸的美好回忆里,我出生的那天,暴雪都停了,天也放晴了,因此他一直以为我将来必有出息,事实证明我只是沾了某位伟人的光。
我打一生下来就不漂亮,我妈说我这个奇葩一生下来眉毛都快连在一起了,不是那种连成一字眉,而是往后面长,往耳朵那长,往后脑勺那长。看,这也是过人之处嘛。除了这一点点点细小的瑕疵,我很健康,很乐呵。
于是,一个造作的生命开始野蛮生长。
幼年
我的所谓的“小时候”,基本上是在挨打中度过的,不吃青菜,打;作业空题,打;揪邻居家的狗,打;把外婆家的扫帚弄丢了还谎称那是飞天扫帚,打......我爸从不会因为我是女孩就下手轻哪怕是那么一点,他一直认为他现在不打我,我打了就会被别人打。但是到后来,我觉得我爸开始变态了,我真认为打我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乐趣。有天,我们家门口铺了块红色的垫子,上面长着很浅的纤维毛,大小是我妈按着门口的大小裁剪的,稍微有点大,那种电话样的门铃下的地界也被盖了去,这玩意儿放在门口特别碍事儿,当然,只对我如此。第一次,门铃响了,我光脚踩上去接,我爸踹了我一脚,他说这样脚不就脏了吗?第二次,门铃响了,我穿着拖鞋踩上去接,我爸又踹了我一脚,他说这样鞋不就脏了吗?得,下次我接门铃,脚站在垫子外面,身子斜倾着,像个壁虎似的扒在墙上去够那个门铃,这次,我没挨打。那两年挨的打尤其多,有时我爸甚至伤我八百自损他一千他也要揍我。后来我才知道,我爸那两年,失业了。
俗话说,在这里摔倒了,就要爬到那边再站起来。在家里挨训,就必然会在学校里寻找慰藉。想想,一个妙龄少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地摊文学洗涤之下,当然会对爱情有着懵懂的向往。那还是在六年级,我后桌的男生老是用各种办法让我回头看他,“嘿,我给你变个魔术。”“嘿,你看我带了什么吃的!”“嘿,给你看我刚掏出来的耳屎!”......诸如此类的把戏愈演愈烈,在少年的热情和清爽帅气的外表下,我也乐此不疲。我喜欢他每一句气息十足的喊话,我喜欢他的脚敲打我椅子腿的节奏,我喜欢他咧开嘴笑,仰着头像快要背过去,我喜欢他有事没事就喊我的名字,在我的眼里,名字只有从他嘴里说出来,才是最好听的。
然而,我的少年突然开始对我的同桌热忱起来,说到我的同桌,那真是一个女汉子,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皮肤会晒得多黑,从来不会穿除校服以外的任何裙子,也从来不会喜欢上某个男生。当然,她也是我在这个班上最铁的哥们儿,除了女生们的日常,我们中午午休都会互相枕着对方的胳膊睡觉,醒来再看谁流的口水多。
没错,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我的好哥们,被我的少年喜欢上了,他们的谈话越发密切,少年的桌子和女孩的椅子靠的越来越近。我并没有觉得就任何不妥,我愿意与我的好哥们分享一切,直到有一天的早晨,我来到学校时,赫然看见我的哥们儿的桌上放了一块水果糖,用彩色的塑料纸包着,两头被系上了金色的捆扎线,安静的躺在桌上,教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从越来越多人的嬉笑声中我可以断定,这块糖是少年给的。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确认我的桌上空无一物之后,我把罪恶的手伸向了那块糖,我拿起它,将绳解开,撕掉最外面的一层塑料纸,又撕掉里面一层银色的锡箔纸,然后,堂而皇之的,塞进了我自己的嘴里。没错,我把它给吃了,我自己都惊呆了,不是出于嫉妒,我的内心毫无波澜,也许是这么做可以让我的朋友免于非议,但我的确把那颗不属于我的糖,给吃了。当然,结果就是,我被我的哥们儿给打了,她搂住我脖子,装腔作势的揍了我几下,埋怨我在她还没炫耀一圈就把它给吃了。随后,那些情愫也随着那块糖不了了之了。
少年
对,我的少女时代大多数与校园有关。谈到校园,我就不得不提到我的座位,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午自习的时候可以在教室看课外书,那时候各种青春小说是我们的心头好,落日的光线会从操场的方向涌进来,覆盖在书本上,桔色的阳光遇上白色的纸张,就像往牛奶里加了茶,墨香都变得浓郁起来,然后和书中的男女主角假模假样的伤痛着青春。语文晚自习的时候都是在作文,我一边写着稚嫩的文字,一边可以听见楼下花坛里的蝉鸣,没有思绪的时候往窗外看看,校园里没有夜灯,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那一种静谧能让我理清头绪,让我静下来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奋笔疾书时偶尔会有一两只飞虫掉在作业本上,是绿色的,将它们吹走,把本子抖落抖落,继续创作,不觉得厌烦也不觉得新奇,生活却富含味道。
我从不觉得学习给了我多大压力,哪怕高考,我也没觉得有多恐怖,我喜欢与所有人打趣,哪怕是老师。考前的一个月,各种卷子一沓又一沓地传到我们手上,上课总是要迅速的在各种卷子中来回切换,我是个没有收捡的人,我总是无法迅速拿出卷子,老师总说:“那个谁谁谁,丢了啊?”我总打趣说:“老师,我没丢,卷子丢了。”这也算是枯燥生活中的一点小波澜,在学习上,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应该做什么,我不刻意去逼自己,想玩的时候放肆玩,想学的时候死命学,我不受制于学校的要求,我服从自己的内心。
我的第一个十八年很充实,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