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是在记忆里的,在梦里的。
听母亲说老屋是民政局拨款建的,父亲是一等残废军人,在房子刚打好地基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80年代初的房子是土坯瓦房,就是自家稻田收割之后,用牛拉石滚碾压平整,再用制土坯的工具切割成块状堆砌起晾干,比现在烧制而成的砖块要大,这是一个费力的工程,在晾干之前,下雨要去盖,天晴要掀开来晒。
记得有一天深夜,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母亲呼喊邻居众人去帮忙搭盖,只留下熟睡的我和弟弟,电闪雷鸣将我们吓醒,漆黑的夜,只有风声雨声雷电声,3个孤零零的孩子在那个恐怖的夜晚嚎啕大哭,依稀记得,弟弟尿了床,我蜷缩在床角……那个惊悚的黑夜在脑海里久久回放。
那一年我5岁,大弟3岁,小弟还不足百天,我想30岁的母亲是没有时间悲伤的,生活张开了血盆大口,命运已经向她宣战,她得让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有屋避雨,有衣遮寒,有食挡饥,生活的艰辛让她无暇给予我们温柔的母爱,无暇给予我们更多的关注,她像个男人,像个父亲,是刚强的,像一座大山,是我们唯一的依靠。
老屋终于建成了,五间瓦房,没有粉刷都是泥土的颜色,这已经满足了——如果没有国家民政部门,我们还住在茅草屋。
在外公的不懈努力下,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落实了我们娘四个抚恤问题,每个月都会有一笔抚恤金领取——生活似乎有了颜色。
那个年代,贫穷是所有人的标志,温饱是最重要的事情,当然那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孩子并没有因为这些失去童年的快乐,记得老屋建好后并没有建院子,房前屋后都是大大的空地,母亲在屋后移植了竹子,来年春天就爆满竹笋,门口被母亲开垦出菜园,用竹竿扎成篱笆挡住鸡鸭的啄食,爱花的我则在篱笆旁撒下牵牛花种,任其爬满篱笆,紫色的花墙成为家门口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个时候是没有零食的,那些菜园里的黄瓜、茄子、豆角成了我们的目标,摘下来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塞……
我和弟弟曾经在野地里寻来杏树和桃树苗,欢天喜地的种在大门口的边边上,这棵是我的,这棵是他的……,一边浇水一边盼望早日开花结果……,春天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夏季的那个叫“栽秧果”的野果,秋季地里的红薯和花生,都曾经是我们嘴里的美味“零食”,冬天不知寒冷为何物,在空荡荡的山坡上像脱缰野马,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和小伙伴们捉迷藏……
再后来母亲就把院墙建起来,晚上起夜再也不用害怕,院子里栽了两棵栀子花和紫薇花,爱干净的母亲把猪圈,鸡圈整理的井井有条。
老屋与2002年拆除翻建成宽敞明亮的新楼房,房前屋后的竹林依然郁郁葱葱,院子里的栀子花和紫薇已经粗壮如树干,杏树和桃树已经硕果累累,母亲还另外种了板栗、樱桃、李子、无花果,只是我们已经失去了种树的初衷了。
我们都长大了,各奔东西,母亲老了,却一直不肯闲着,一直在操劳,心存愧疚又无可奈何。
老屋只能在梦中寻到,就如同童年的欢乐和心酸,年少的倔强与烦恼,依赖与叛逆,只能在渐行渐远的回望里。
生活的阡陌中,没有人能改变纵横交错的曾经,那些不忍遗忘的,念念不忘的都在岁月的长河里风干成了风景。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