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自从文学作品被赋予上精神消费品和文化本身的双重意义之后,它所代表和反应的东西就像希特勒的面包一样有趣和值得玩味了。又似乎是与此同时的,当一种烂俗,缺乏深度,或是充斥着拜金主义与现代都市青年男女无知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盛行的时候,人们指责的视线已经不会再投向这些作品或者创制者本身,反倒是追究起那些精神消费者来,把一切归结于群体性的鉴赏能力低下——这在某种角度上其实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在今天,两类写作者似乎是最受欢迎的——鸡汤段子与快餐小说的创作者。如果要强行排个第三进去,随手找一部当下热播的电视剧背后的作品吧。它们聚在一起,为一大批鉴赏能力低下又极度思想匮乏的人提供了绝佳的精神消费环境与可怜的灵魂慰藉。可惜这些创作者是永远不配称为文人的。在很多人看来,在中国,文人一词是具有极贬的含义的,这显然和这类低能的作家有脱不了的干系,不过我今天依然愿意用这个词语的本意,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创造文学的文人。
胡适先生曾经在谈及诗词的时候说到,此类文学作品分三等,最上为深入浅出者,其次为深入深出者,而浅入浅出者是为最下等。胡适先生没有对此作过多的阐述,但粗粗几个词语似乎已经足够说明文学中最为核心的道理了。
今天若是将文人分为三类,最为高级的一类必定是真正意义上的最深入者。在他们的文章里,势必带着丰富的思想内核,其中有的是划时代的代表,或是某某主义的开创者。他们写作靠的不是华丽的写作技巧,也不屑于用那些人们期待看到的小把戏吸引读者。他们的文章要是用最抽象的眼睛去浏览,便只能看到满篇的思想、极为深刻的对于时代的解读,或是干脆其本身就印证了时代性的伟大。莎士比亚,但丁,歌德之流当属于此类的,从荷马开始,世界上就从来不乏这类最优秀的文人,他们似乎天生就是伟大,且带着使命而来的。
在这剩下的、差一点的第二类中就不得不提起一个我很喜欢的中国文人——徐志摩,他算是此类的典型。这类人往往拥有极其高超的写作技巧和异常丰富的个人情感。他们的作品总是不会过时的,因为他们不论在什么时代都会有大量的追随者。然而与前一类相比,他们的作品总是充斥着风花雪月,或是溢出的人生感悟——不要误解,情感从来不会拉低一个文人的地位,显然济慈和普希金是极富情感的(他们应当是前一类的)。但更显然的是,他们不能只有情感。对于一切文学作品而言,情感永远排在思想的后面。相信没有人认为罗素的诺贝尔文学奖是归功于《婚姻与道德》这本书的,为什么一个哲学家(并且在哲学家里也算不上是最伟大的那类)可以如此顺便地摘走大部分文人无可触及的东西,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最后这一类,我并不愿意花太多的文笔去谈论他们。当他们自称为作家的时候,相信他们也不总是那么自信的。用胡适先生的比喻来说,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浅入”。很遗憾的是,当下百分之九十的写作者当属此类。他们的作品往往极度缺乏思想内涵或是干脆没有思想内涵。当下一切的纯鸡汤,无病呻吟的所谓的小金句、人生感悟,或是快餐式的玄幻言情小说,都市生活剧本皆属于此。其之最大害有二,一是其通常拥有数量最为庞大的受众,并且很容易在缺乏鉴赏能力的大部分人群中流行开来,成为所谓的主流,反过来异化了那些本身高尚的东西。二是他们的“浅入”往往带着极强的自我欺骗性,就像是那些看似唯美的人生感悟,小短篇,他们的受众在看了之后肯定免不了思考陶醉一番,仿佛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洗礼。相信这些作者在创作的时候,也把自己置于了差不多的情感角色中去。
相信没有被愚蠢蒙蔽双眼的人应该总还记得,文人的意义从来不是舞动手中价值连城的钢笔,落下几篇供思想匮乏之人共鸣的小感悟。也不是坐在舒服的办公桌前惬意地敲击键盘,编造出那些男女青年最想看到的东西。文人的核心依旧在于其思想,思想的深度才是自古以来真正文人的内核,才是这一切化为文字之后真正崇高的价值所在。所谓“纯粹的文人”之所以是个贬义词,也是因为他们似乎忘了他们是做什么的,为了写作而写作的舞文弄墨的小丑,自然是不受智慧待见的。
不得不说20世纪的中国,在这个话题上是有那么些底气可言的。可惜到了眼下,区区那么几十年过去,一切都变得如此令人鄙夷了。就在不久的几年前,某些现已经进军娱乐圈拍起电影的人便高举着低级的大旗开启了愚蠢之门,随着一大批男女青年的涌入,各类低能作品便借助网络疯狂地爆炸开来。这一切就构成了当代主流文化的腐朽的骨头。在当下,最受欢迎的优秀电视剧是欢乐颂之流,最富有的作家靠的是利用大众低能的小技巧,木心之流,故作晦涩无病呻吟的鼻祖级代言人,都能配称得上是文学大师了。还有些人,像是余秋雨之流,博学,深度,沉淀,都有一定的具备,然而也请看看他们的年龄吧。一方面现在的年轻作家们完全走在与其不同的路上;另一方面,余秋雨若是要与钱钟书,朱自清之流相比,恐怕也还是差了点的。
至于是谁吹起了低能之风,还是人本的劣质滋生了这一切,要怪罪于谁,那便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