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送别,尤其是在秋天。
高中时一起上下学的好友凯乐毕业后报考了军校,目前是在职军官。因为部队有纪律,这些年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今年很特别,凯乐在洛阳参加培训,离家不算太远,隔三差五就能回来和我碰面。他是个特别幽默的人,爱开玩笑,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但他的性格却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我喜欢听他把严肃认真的军旅生活绘声绘色地讲出来。今年中秋凯乐回家过节,我们约定在八月十六晚上碰面,可这次会面却不太顺利。聊了没多久,他就接到部队首长的电话,有紧急任务,要连夜赶回去。他摇下车窗和我挥手告别,嘴里的哈气顺着西风从窗户里溢出。看着汽车驶向远方,我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下次碰面在什么时候。回家路上,我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在那边生活的场景。凯乐所在的单位不是野战部队,每天按时上下班。他是单位年龄最小的,战友们大多数是本地人,都已经成家了,他一个人背井离乡,语言不通,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业余生活想必很单调。
看着车尾灯逐渐消失在寒冷的秋夜里,心中难免有些感怀和惆怅,突然想到了王维的那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种“后会遥遥无期”式的送别使我深刻体会到了古人送别时的情愫,在交通不便又没有通讯工具的情况下,每一次的离别都有可能是永别,又怎么能不使人潸然泪下?
10月10号,参加好友“大个儿”的婚礼,做他的伴郎。新郎和新娘是大学同学,现在一起在成都生活。之前和新娘见过很多次,已经算很熟了。大家相处的时候也是嘻嘻哈哈,气氛非常欢乐。婚礼前两天有一场彩排,我们一起过了一遍流程,司仪说到时候会有祝福环节,需要傧相团向两位新人送祝福。我一直觉得自己控场能力还不错,也没准备什么台词,想着到时候随便说两句。可当我真正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双手冰凉,呼吸急促,几度哽咽,以最快的速度说了一堆现在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话。当我看着他一步步远离舞台中央,走向新娘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往事。曾几何时,我们还是活跃在球场上的青春少年;心晴网吧曾经是我们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场”;每次我们都会玩到很晚,然后到“永垚餐吧”来上一大碗酸菜肉丝饸络。而这些日子将随着眼前这个男孩变成男人的那一刻演化成回忆。这何尝不是一种送别。
我们终究是要回归家庭的。组建家庭意味着肩上多了一副担子,一份责任,必定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意地生活。今后大家相处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庆幸的是,他找到了能够相知相伴、相守一生的爱人。所以这种送别更像是一种祝愿,正如高适笔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那样旷达。
10月11号,老臭启程返校,临行前我们在他家附近一起约了个饭。因为要赶火车,我们匆匆吃了个饭,他就动身赶往车站。我们没有多说话,他说“走啦”,我说“走吧”。那天天气有些阴冷,他穿着新买的灰色大衣,背着黑色双肩包低头快步向车站方向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模糊的背影,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怀。老臭是个地道的长治人,江湖人称水车沟water7。现在是医科大的一名在读研究生。是朋友中为数不多还在读书的,立志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我们是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一起在班里垫底,一来二去垫出了感情,便成了一生的挚友。我俩可以说是臭味相投,游戏、篮球、美食、家长里短,任何一点都能聊个没完。如果说我们有什么相似的经历,那就是同为雨天出生,还有同样坎坷的求学经历。高考结束,我们都没考上什么好学校。我选择复读,他上了医科大的一所三本院校。医学专业考研基本上是铁定的,他一直很笃定要走医学这条路,早早就准备考研,但第一次失败了。好在是天道酬勤,二番卷土重来,金榜题名。我为他开心,一来他可以继续沿着自己理想的道路走下去,二来拿到研究生的文凭也能弥补本科学校不理想的短板,在就业的时候可以有更优越的个人条件。他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上课的时候认真刻苦,实习的时候踏实肯干。我从他身上看到最宝贵的品质就是坚持。
我曾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社会复杂,人心多变,但是不管今后会经历什么,我都希望他能不忘初心,信念坚定,永远把救死扶伤当做自己的使命。我羡慕他,可以在象牙塔里安心成长,任世间纷纷扰扰,我自岿然不动。所以,这样的送别更像是一种李白式的寄托,“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人这一生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离别,父母、子女、亲人、爱人、朋友,一千次送别有一千种情愫。
我们或许难避悲伤,难掩失落,但我们至少还可以对着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方向,大声呼喊:“待下次重逢,我还是我,你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