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说起“个人成长”的话题，德国作家， Hermann Hesse / 赫尔曼 黑塞 （1877-1962）的【Demian】/ 【德米安 – 彷徨少年时】是绕不开的。于是， 找书出来，开始了新的阅读历程。顺便说一句， 喜欢中文翻译的标题， 所加的“彷徨少年时”， 点明了小说的主题， 方便读者选择 （否则， 很多人都不会去拿起这本书的，德文书名是： Demian – Die Geschichte von Emil Sinclairs Jugend）。 

如同倒着读【西游记】， 你会深深感觉到猴子的寂寞一样， 读这本小说， 犹如倒着读我们自己的青春年少，一种强烈的共鸣 （因为我们也是这样成长的呀！），让我时常停下来，不禁想拥抱一下书中的主角Emil Sinclair ，尤其是那个10岁的小孩 --- 其实是当年的自己， 希望恐惧不再！！！

（一） 两个世界

Zwei Welten liefen dort durcheinander, von zwei Polen her kamen Tag und Nacht. 

两个不同的世界在那儿运行，一如地球的两极 ---白昼和黑夜。

可是， 这个父母（成年人）习以为常的两极世界，在孩子的眼里是多么的令人迷惑：在父母的家了， 我们通常能看到明亮，美好，和谐，秩序， 温暖，爱意，安全。。。父母竭尽全力给孩子营造了美好、温暖的家。 在家里，孩子尽管不能为所欲为，（要受到规则的限制，所以，也会感到无聊，乏味）， 但是，内心起码是安宁的，放松的！ 可等孩子到了学校， 就会发现：哦， 和家里不一样哈，有时甚至是相差太大了：眼前的世界并非总是岁月静好；我不再是受人瞩目的焦点宝宝了，没有了有求必应；还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他们说话， 行为。。。和我们不一样，甚至有人会让我们感到害怕， 尽管如此， 作为孩子的我们，还是想去那个父母师长禁止我们前往的去的那个另外的世界（“黑暗世界”）去看一下！渐渐长大了的孩子， 还是想知道自己的能力的边界在何处（所谓挑战权威是也）！

作为父母的成年人， 是否有想过， 

- 该对孩子如何解释这个“不同的世界”？

- 如何在这个有别于父母家的“不同的世界”里，说话、行为？ 面对让自己感到“不自在”，或者“害怕”的人，又该如何应对？ 让同伴接受自己很重要吗？。。。

- 父母给孩子的爱是否是有条件的？是否无条件提供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关键是， 如何让孩子相信， 在父母这里是安全的！

- 孩子做错事后， 该如何应对？尤其是， 孩子先是做错事， 后又说谎，父母又该如何做呢？

- 碰到难题/困难， 该如何应对？

- 该如何和孩子讲“钱“，“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 孩子在自己独立面对世界前，父母是否给了孩子足够的勇气和智慧？

- 该如何给孩子讲“生命”， “死亡“

- 。。。

（二） 受到“魔头“胁迫

为何我会列出父母需要仔细考虑， 并告诉孩子的几个问题，因为，本书的主人公 Emil Sinclair（当时才10岁多一点，完全还是儿童） 发生的故事， 与此有关！

- 面对让他感到害怕、且不喜欢的人， Franz Kromer (13 岁， 行为、举止已经更接近成年人了，而且其不好的名声也已传播开)，他没有选择离开；反而继续配合其发号施令行事，并且心里因其对他的接纳而暗自得意。 （他需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认可！）

- 明明知道父亲肯定不会允许他和Franz Kromer 一起玩，他也没有选择离开；他内心以为， 自己可以“掌控”局面的！而且， 那个谜一样的“黑暗世界”，对他充满着吸引， 因为他不知那里会有什么。 当然做“师长”禁止的事， 也显示了自己的“能力渐长”！

- 因为害怕， 也因为想显示其“没有异色”，更重要的是想被“另一个世界”认可， 他还添油加醋地编造了偷苹果的“英雄故事” ，期待着自己的“英雄事迹”能被“同伙”鼓掌欢呼。

- 在Franz Kromer 询问其故事的真实性时， 他的回答是：

1) 是的 / Jawohl 

2) 是的， 千真万确/ wirklich und wahrhaftig ， 尽管“内心怕的要死/ waehrend ich innerlich vor Angst erstickte“

3) 是的， 我可以发誓， 尽管很害怕/ erschrak sehr，但还是立马回答/ sagte sofort ja. 

4) 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Bei Gott und Seligkeit

- 在他家的门廊里，在Franz Kromer和他单独就这事“谈交易”时， 他其实是可以喊叫的，因为这是在他家的门廊，而且家里有人，可是， 他放弃了 /aber ich gab es auf. 

到此时， 我们可以看到， 10岁的Emil Sinclair是如何一步步地放弃“弃暗投明”的机会，而进入“泥潭“的！尽管其实这一切是其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为了他人的认可而编造的！可是， 事到如今， 现在轮到Franz Kromer拿到主动权了：

“Er wuerde mich anzeigen, ich war ein Verbrecher, man wuerde es dem Vater sagen, vielleicht wuerde sogar die Polizei kommen. Alle Schrecken des Chaos drohten mir, alles Haessliche und Gefaehrliche war gegen mich aufgeboten. „

他要去告发我是罪犯， 父亲会知道这件事， 也许警察甚至也会上门。所有惊恐从四面八方压向我，一切丑恶和危险铺天盖地而来”

就是在此刻， 小男孩想到了要“赎身/ich fuehlte, dass ich mich loskaufen muessen.“

于是， 对方开价：2 马克。 

“Aber 2 Mark!  Das war fuer mich so viel und unerreichbar wie 10, wie 100, wie 1000 Mark. Ich hatte kein Geld. “

但是， 2马克!  对我来说， 2马克和10 马克， 100 马克， 1000 马克一样遥不可及。我没钱。

至此， 已轮不到小男孩讨价还价了。“明天放学后见。如果你没有拿钱来， 就等着瞧吧“。 

（三） 陷入泥潭的日子

10岁的Emil Sinclair陷入深深的绝望： 

Mein Leben war zerstoert. Ich dachte daran, fortzulaufen und nie mehr wiederzukommen oder mich zu ertraenken.

我的生命毁了。我想离家出走， 永远不再回来， 或者干脆跳河淹死。 

可怜的孩子， 居然非常清楚他的处境及其发展 。。。就是这样， 他也没想到要主动向父母坦白、求助！

- Ich war tief und schuldvoll in die fremde Flut versunken, in Abenteuer und Suende verstrickt, vom Feind bedroht und von Gefahren, Angst und Schande erwartet. 

我身负罪恶， 深陷邪恶的泥潭/深渊，正饱受敌人的威胁， 面临危险，恐惧和耻辱。 

- Schicksal liefe mir nach, Haende waren nach mir ausgestreckt, vor denen auch die Mutter mich nicht schuetzen konnte, von denen sie nicht wissen durfte. ... meine Suende war, dass ich dem Teufel die Hand gegeben hatte. 

命运紧跟着我， 向往伸出魔爪，连我母亲都无法保护我， 我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我的罪恶是，我把自己交给了魔鬼！

- ... dass mein Weg jetzt immer weiter bergab und ins Finstere fuehrte. Ich spuerte deutlich, dass aus meinem Vergehen neue Vergehen folgen mussten...

。。。(我知道)， 我的人生道路从此将逐渐下行，直至黑暗。我知道，一次过错必将引出更多(过错)！

悔不当初！但还是不想向父母坦诚一切， 心痛10岁男孩的“懂事”！

- Ich wusste, dass ich jetzt ein Geheimnis hatte, eine Schuld, die ich allein und selber ausfressen musste. 

我知道， 我现在有一个秘密， 我的罪过必须独自承担！

- Ich hatte den Mann und Helden gespielt, jetzt musste ich tragen, was daraus folgte.

  我扮演了成年男人， 成为英雄，那么现在就不得不承担后果（像个男人）！

进入房间， 父亲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把湿鞋擦干”！

Dabei funkelte ein sonderbar neues Gefuehl in mir auf, ein boeses und schneidendes Gefuehl voll Widerhaken: ich fuehlte mich meinem Vater ueberlegen! ... Es war ein erster Riss in die Heiligkeit des Vaters, es war ein erster Schnitt in die Pfeiler, auf denen mein Kinderleben geruht hatte, und die jeder Menschen ehe er selbst werden kann, zerstoert haben muss. 

此刻， 我的心里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一种充满邪恶和尖刻的想法：我觉得我比父亲“高明“ （我有这么大的一件事在身上， 可父亲还把我当小孩一样看待）。。。这是危及父亲神圣形象的第一道裂缝， 是造成支柱崩塌的第一道刻痕： 这支柱曾经是童年经历里的坚强后盾，安全堡垒，也是每个人成为自己之前， 必将被摧毁的。

走笔至此， 想要说， 这一刻，是孩子对父母，（包括老师以及其他师长），“万能的形象”产生怀疑的开始，是父母师长的权威受到了质疑的开始；也是孩子走向独立的开始： 因为他清楚， 

- 父母再也无法给他所需的安全、保护，

- 父母不再懂他，

- 他必须自己独自去迎战。

- 。。。

这一刻， 也是充满着未知、风险的前路开始的一刻！ 做父母的是否在这必然的一刻之前给孩子足够的勇气、智慧，助孩子独自走向成熟？ 甚至有些父母都没有意识到，  孩子已走到了这一刻！（这和生理的成熟未必同步）。回想起，童年的我， 也是自己独自在黑暗中走了很长一段路，走得艰难，走得恐惧，走得涕泪涟涟！就是目前是成年人的我， 也时常要去拥抱那个“小小的我”！

好吧， 10岁的孩子决定独自面对，尽管他的“敌人”（Franz Kromer）让他寝食难安，恶梦连连，甚至， 他身理上也显示出病了 （载荷过大）。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用一个新的“过错”去解决前一个“过错”：

- 他去母亲的房间，“偷”了属于他、但放置在母亲抽屉里的储蓄罐

- 并用游戏代币放进储蓄罐，（这样从外观上不易被发现）。当然， 心里又多了个秘密，时刻提防着母亲发现。

- 因为储蓄罐里的钱显然不够， 于是，他又多次从女仆的买菜的钱袋里偷偷地拿些硬币出来（5芬尼，10芬尼）。又是一个秘密。

- 按照“敌人”（Franz Kromer）的指令， 做事，有些甚至是“错事“，甚至“犯罪”（偷钱）。 秘密连着秘密！

（四）脱离苦海

因为无法给足2马克， 所以10岁的Emil Sinclair和他的“敌人”（Franz Kromer）的交易延续好几周， 直到有一天， Franz Kromer 提出，要认识小男孩的姐姐！此刻的男孩，才意识到， 事情不是可以用钱能够搞定的 （多么痛的领悟！）。面对Franz Kromer的新要求， 他的回答是： 

Das geht nicht. Das darf ich nicht, und sie kaeme auch gar nicht mehr. 

这不行。我不可以这么做， 而且她也不会来。

Aber was dann geschehen und wie Kromer sich an mir raechen wuerde, daran wagte ich kaum zu denken. Es began eine neue Marter fuer mich, es war noch nicht genug. 

但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Kromer 又会如何向我报复， 我几乎不敢想象。对我而言， 这又是新的折磨，而且才开始。

走笔至此， 我不禁心痛地想拥抱一下小男孩， 其实是想拥抱当年的我自己！实际上， 每个人的生命早期， 一定都有过这样的无助时刻--- 我们的父母师长并非圣人，并不清明。作为孩子，其成长过程中，一定都是“血泪斑斑”的。

和小说同名的德米安/Demian出现了, 他和Emil Sinclair同校，但比他高一年级。一个有自己独立见解的人，相比于Emil Sinclair的同学， 要更自信、成熟，而且身体上更强壮--- 他对该隐和亚伯的故事（【圣经的故事】）有其自己的见解：

- Leute mit Mut und Charakter sind den anderen Leuten immer sehr unheimlich. 

  具有勇气和个性的人，总是会让人心生害怕。

- ... Sicher ist das wahr. Der Starke hatte einen Schachen erschlagen. 

 ...（该隐杀了亚伯）这件事当然是真的， 强者杀死弱者.

这个比他长一个年级的“学长”让小男孩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对【圣经故事】的解读，他受到了震撼。实际上，这种解读， 对他的价值观、甚至是其宗教观，是有影响的。甚至一定程度上，小男孩是听进去了：

Es war ein Stein in den Brunnen gefallen, und der Brunnen war meine junge Seele.

犹如掉入水井的一颗石子，而这口井正是我年少的心灵， （激起层层涟漪）。 

他因此也知道， 有这样一类人存在：带着该隐的记号 / Kains Zeichen! 但是， 他认为，自己还是亚伯/Abel （在正统的【圣经故事】的解读里，该隐是作为负面形象出现的）。

… jetzt, wo ich eben selbst wieder ein Abel geworden war. 

现在， 我又是亚伯了。

一次偶遇，这个学长发现了一个秘密：“小男孩害怕 Kromer”!， 于是他说道：

Wenn man jemand fuerchtet, dann kommt es daher, dass man diesem Jemand Macht ueber sich eingeraeumt hat. Man hat zum Beispiel etwas Boeses getan, und der andere weiss das- dann hat er Mach ueber dich. 

假设你害怕某人， 那就是说， 你给了对方权利, 让其控制你。 例如， 你做了坏事， 被另一个人发现， 那么他就有权控制你。 

 这个德米安/Demian, 一眼就洞穿了小男孩极力想隐瞒的秘密。 终于， 小男孩可以明确地说出 （以前这样的话他只能自己默默地在心里说）： “Er ist schlecht, er ist ein Satan!/ 他太坏了， 他就是撒旦。” 但小男孩终归还是害怕：“Er darf nichts wissen./ 不能让他知道。 ”可怜的小孩， 他吓坏了，再也不愿多讲，并且就想远离德米安/ Demian。。。他怕事情变得更糟糕哈！ 必须要紧紧拥抱一下这个小男孩，太难了！

于是， 德米安/Demian说道：

“ Deine Furcht vor ihm ist nichts Richtiges. So eine Furcht macht uns ganz kaputt, die muss man loswerden. ...

你不该害怕他的。 这种恐惧/害怕会让人崩溃，我们必须摆脱它。 。。。“

小男孩在绝望中，看到了光亮，看到了希望： 

Ich war nicht mehr allein! Und erst jetzt sah ich, wie schrecklich allein ich wochen- und wochenlang mit meinem Geheimnis gewesen war. 

我不再是孤独的！而且直到现在， 我才发现， 这是多么地可怕，过去几周来， 我独自承受自己的秘密。

真是期望，德米安/Demian说的话， 小男孩早就知道！

真是期望，德米安/Demian说的话是爸爸妈妈说的！

真是期望，每个处于绝望、恐惧的小朋友都能有个德米安/Demian！

结语：

读着这段小说时， 我其实是跟着小男孩，又把10岁的日子重新过了一遍！一切如过眼云烟，可当时确实是痛苦万分，寝食难安。我知道，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成长之痛是无法避免的，只是希望所有的孩子们能缩短其长度，期望着孩子们都能遇到自己的“德米安/Demian”！

我的“德米安/Demian”是书！ 是阅读和思考， 让我渐渐地认识到， 人只有自己救自己！要做自己的英雄， 去掌握自己的幸福人生！

顺便说一句，在孩子还未心智成熟就送出去留学，远离父母，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孩子心智成熟的过晚， 对其融入社会也未必是件好事。顺其自然吧，不要刻意干预！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