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那么长,我愿意牵着你走

爸爸决定回老家开辟一片荒郊野地养猪的那年,她八岁,那年她和妹妹都读三年级,弟弟读一年级,那时养猪还没有在她心中成为谋生的概念,只是觉得那是一件又脏又累的活,那是穷人家才有的过日子的方式。

当然,那时的确很穷,全班就她和妹妹交不起学费,每年都会在班上被老师当着全班一票天真无邪的面孔点名催缴学费,还被呵斥:“一学期两三百块的学费你家怎么交不起。”她跟妹妹只是红着脸低着头,那时读书的孩子多半淳朴,对于老师说的任何话都奉为真理,哪怕是来自老师的冷嘲热讽,亦或是人生攻击,我们都不敢有任何辩解和反抗,因为随时会有木鞭狠狠地劈在背上或者手臂上或者头上,顿时升起红印,火辣辣地疼。

她的父亲老家的猪圈慢慢建起来了,一排有六个猪圈,每个猪圈面积约八平方米左右,大概能圈养9个猪左右,圈顶都是用老式黑瓦盖的,因为便宜,猪圈最旁边一个约三四平方米的小屋便是爸爸在此的居所,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个煤炭炉,一口铁锅,这个小屋没有装门,照爸爸的话说,野地里有什么可偷的,要什么门。就这样,爸爸开始在这里养猪了。

失明之前,爸爸就曾帮爷爷喂过猪,失明后,爸爸能做的也是喂猪,来到这片荒土之前爸爸是在家旁边的房子里养的猪,后来因为爷爷奶奶嫌爸爸养猪气味大,经常找爸爸扯皮,不让爸爸在家旁边喂,所以爸爸才选择在这片野地里开辟自己的养猪战场。

爸爸失明,在陌生的环境里养猪是非常困难的,不像在熟悉的环境中,大体哪个方位能够通过自己的摸索找到,但是在这个全然陌生的荒野中,爸爸最初像一只迷失的小鹿,每天不知道如何开始一天的喂养工作,又不知道怎么结束一天的喂养工作,本来一个小时能够搞定的事情,爸爸东撞西撞四五个小时才能做完,这是爸爸后来跟我说的。

少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当然和其他的同龄小孩子一样想自己的童年是美的,香的,满的,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所以,爸爸在他的养猪世界里喂他的猪,我也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做着自己的香薰公主梦。直到有一天回老家看望爸爸的时候,看到眼前的那一幕后,我所有的公主梦都被眼前的惊人一瞬间给震碎了。爸爸提着一桶饲料走在池塘的边缘,摸索着前往田埂一处喂鸭子的饲料槽,因为看不见,爸爸只能用脚向前试探着前进,一点一点,人一旦没有光明毕竟会失去平衡,当时的爸爸差点因为踩空失衡倒进池塘,她叫出声来的那一刻立马奔向了父亲,用尽全身力气去提起爸爸手中的饲料桶,想要替爸爸去做他要去做的事,无奈个子太矮,胳膊太细,我提不起来,我哭喊着:“爸爸,我提不动,我提不动……”爸爸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朝我说话的声音望着:“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快到屋里去等一会,喂完鸭子就一起回去吃饭。”我没有松手,“你刚才差点掉池塘里了,吓死我了,幸亏我来了,要是你一个人掉进去怎么办?”爸爸故作轻松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晓得怎么走,我故意那样做的。”尽管爸爸看不见我,但我并没有离开爸爸的视线,爸爸左手提着饲料桶,这次我站在爸爸的右边,右手牵着爸爸的手,跟爸爸并排朝着饲料槽走去,这次爸爸在没有蹑踞,顺顺利利在我的指引下到达目的地。

爸爸完成最后的一点工作后,她便再次牵着爸爸的右手往我们的家走。一路很长,但是我很安心,因为爸爸总是把我放在马路里面走,我牵着他的右手,爸爸走在左边,我们步伐一致的朝着家里的方向走。

那天是星期五,我们三个都放假了,按照惯例,每个礼拜五我们三个轮步行3公里回老家去接爸爸,把爸爸接回来一起吃饭,也只有星期五我们才有时间去看爸爸,那个星期五是爸爸在那里养猪的第一个星期五,所以我是第一个走回去接爸爸的人,而那天,我也是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哪天爸爸因为看不到而摔着受伤或者掉进池塘,所以从那天起,我决定只要跟爸爸在一起都要牵着他的手,带着爸爸走,这样爸爸就会少撞几次墙,少绊倒几次跤,就这样,我牵着爸爸走在这漫长的3公里的道路上。

爸爸,路很长,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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