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自己的意愿一息尚存，也好过听从别人的安排，虚张声势地过着浅薄生活。
“二狗子，我要走了。”
手机弹出这条微信时我躺床上刷微博正嗨，当下诈尸般坐起来：“走去哪儿？”
“回老家了，待会就走，明儿大清早的飞机，现在赶过去稳妥点，怕明天急急忙忙出岔子。”
我端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想哭。
我说：“你等我，我去送你。”
王丽丽和我今年都刚毕业，大学这几年我跟她玩得最好，突然说走，心里难受得紧。
出门前我发了条微信给李雪，问她知不知道王狗要走了，待会就走，我现在去她家送她。
我、王丽丽、李雪上学那会儿喜欢泡脚，自封“三朵金花”，出去玩也大都捆一块儿，感情是有的。
到小区门口时50米开外我就看见李雪了，呼她不应，走近她瞅我半天，悠悠说了一句我想掐死她的话：以后别剪头发了，跟个男人一样，要不是你这大胸，我真没认出来。
她情绪不高，显然刚哭过。我拍拍她肩膀进去了。
王丽丽这贱人早有准备，东西都收拾齐全了，拎包就能走。
我说先吃饭再去机场吧，明早的飞机，先不急。
我们三个叮铃哐啷进了一家店，点了几个菜。第一盘上的是干锅大肠，六只筷子齐飞，一会儿就只剩青椒了。吃饭聊天能下饭，这是我们的习惯，聊了些干货，最近diss吴亦凡怎么看，《延禧攻略》更新太慢。
吃饭就吃一个多小时，吃完下午五点半，中间我们扯东扯西心飞扬，大家都不提分离，也不说以后再见之类的话。
路线是先到车站再转去机场的大巴，路途遥远，滴滴打了辆车。出饭店就开始下雨，给我们困在一家超市门口，溅起的水沫星子湿了我半条腿，司机都不敢接单，手机显示的2分钟让我们等了恨不得半小时。
到车站时已经8点了，李雪还有没敲完的代码，得赶公司加班。她抱着王丽丽哭得梨花带雨，舍不得撒手，嘴里呜呜说些以后常联系、照顾好自己的话。
我有些出神儿，心想着明天早上我不能哭。
坐在大巴上我和王丽丽对李雪摆手，让她回去，她在车外抽搭着抹眼泪。人之常情，约好看黄渤的《一出好戏》只能我俩看了。
我去牵王丽丽的手时看她，她又瘦了，不过还是很好看。杭州是个能蚕食人命运的城市，不然她不会回去。我们曾经说过，一起留在杭州。毕业分离3个多月，我们各自忙得跟鬼一样，离得这么近见上一面都没时间。那句“毕业再见如路人”说得不无道理。
她家里托人给她找了个国企的工作，安稳，倒也适合她的性格。我说，这下开心了吧，再也不用受客户的气了。
她说：“大城市太难混了，我先撤了。”
她见我没吭声，说：“我每个月都在还花呗，周末休息根本不敢出门，实在没钱，这边什么都得用钱，房租水电又贵。哎，我真是觉得压力太大了。你不知道我今年什么都不顺。”
我当时想说，其实刚出来大家都一样，活得都累，不顺的何止你一个人。
她又说：“第一份工作没干下来，第二份工作辞了后，又找了一份，明明录用了，我去上班时对我说，现在平面设计干不动，他们只招室内设计。我现在的工作昨天又黄了，公司破产了。你说我倒霉不？我还被车撞了你知道吗？”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那天早上，我被一个骑电瓶车的男的撞了，当时都给我撞飞了，然后他还骂我。”
我听到这很来气：“神经病吧，你有没有骂回去？”
“没有，我当时都懵了，我还起来找我的帽子。就脚踝严重一点，现在摸上去还疼。”
我看她的脚踝还紫着，硬币大小的胎记一样。这些事儿我都不知道，她说她要走的时候，我还怨她挺不住。我不知道说什么，拉着她的手一直说：没事，会越来越好的。
她说：“我今年真是背到家了，我上次还从飘窗上掉下来了。我晒衣服，凳子翻了，我整个人摔到屋子里，瓷砖把我划伤了，流了好多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血。”
我惊着了，问伤哪了。她让我别问了，丢人。我说，你他妈不会划到那了吧？
她说：“我当时吓死了，就跟流产一样，也没钱去医院，第二天还要去上班。一个月都不能正常走路，垫了一个多星期的卫生巾。”后来她说姨妈正常我才放心。
其实王丽丽就是我们这些学生的缩影，刚开始都是满腔热血，奋不顾身钻进大城市，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再后来，领导骂我们跟骂狗一样，感觉活得没有尊严，丁点工资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最后交不上房租了，想家了。顶住的人撑一撑熬过去了，但是也不代表就一定成功了，成功的机会很少，能抓住机会的人就更少；那些没顶住的人，有的回老家结婚，有的拖家里的关系找个轻松的门路裹生活。
我们到机场没有找地方住下，对，就是省钱。在机场里坐了一夜，我们聊了很久的天，感慨大学遇到彼此，期间好几次击中泪点，我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送她过安检时，我进不去，和她一起排队，她把我薅进怀里，揉揉我头发，说：回去吧！
看她进去的时候绷不住了，两行热泪滚下来，从小我一哭，鼻涕就开始流，我又摸上摸下找纸擦鼻涕，还是舍不得走。王丽丽弯腰捡传送带上的包时紧了紧手脸，我一下笑出来：怂样！
我给她发微信说：走了，一路顺风。有空视频打起来。
她说，她不知道说什么，放假一定来看我们，你那住几天，李雪那住几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离开会让你觉得更快乐，那我只有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