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去银行,我多坐了一站。下车走了没几步,就遇见了这两个人。
他们站在辅路上,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向我走过来。男人瘦高的个子,一张脸窄窄的。女人则是浑厚滚圆的身子,一双手在胸前局促的绞着。俩人站在我面前,男人开口了,他很艰难的说,大姐,我们俩人在这里打工。老板骗了我们的钱走了。。。。。
没等他说完,我就笑,怎么,没路费回家了?
男人看我笑,又艰难的吞口水,大姐,我们不是骗子。我们被人骗了。
我又笑。我没说你们是骗子。
男人的脸忽的红了,大姐,我们真的遇到难处了。我们不要路费,只想你给点钱我们买饭吃。求求你了。
一个大男人对我说,求求你了。我听着不舒服。
我说,好吧。给我看看你们的身份证。出来打工这东西应该有吧?
女人绞着双手,黑红粗糙的脸上满是无奈,我们的身份证老板拿着呢!他现在人跑了,到哪里找去?
老板跑了,你们报警啊!你们拦着我管什么用?
看我要走,男人忽然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姐,你可以不帮助我们,但是,我们真的不是骗子。我的良心在这儿呢!我用我的良心保证!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干瘦的胸脯让他拍的砰砰直响。我们没有别的要求,我们只想吃饱饭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女人在旁边闷雷似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嗝。我狐疑的看了看她,不明白她这个嗝到底是撑得还是饿的。
我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人,男人穿一件褪了色的旧棉袄,就那么敞开着,磨花了边的秋衣领口从毛衣里露出一截来。女人穿了一件厚厚的过时的大毛衣,一脸苦楚的看着我。
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骗子。因为骗子不是宋代的囚犯,他们不会在额头上刻上“我是骗子’。
我也不是那只猴子,我没有火眼金睛看穿他们是不是披了羊皮的狼。
我依然笑着,对不起,我真的无法相信你们。
男人的一张脸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不说话。女人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嗝。也是无话。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两个人仍然站在那里,他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我想起那年在上海,在繁华的南京路上,我和安走散了。我领着女儿挨个向过往的行人借手机打电话时,行人那一张张冷漠的脸。其中一个女人还没等我说完起身就走了。嘴角的那一抹鄙夷我现在仍然记得。
我回去,从包里拿出了20元钱,递到男人的手中。我说,前边就是一家馅饼店。价格不贵挺实惠的。
男人接过钱,语无伦次的说,大姐,真太谢谢你了。你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留下来,我回家之后马上给你汇钱好不好?
我心里在苦笑,只有我这样的傻瓜才帮你们。汇钱哪用得着用我的身份证?给你钱也就罢了,我再把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给你们,说不定哪天就让你们把我卖到贵州山区给老光棍当了媳妇。
那时候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后来我想,明明在心里认定了他们是骗子,我还是帮他们,那是为什么?因为在心里,我还是对人性抱了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我担心他们或许真的需要帮助,就如那年我在南京街头的凄惶。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能真的帮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