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无法回家的路上,虽然每个人都会想起儿时放飞梦想的地方,无论如何挣扎,不可逆转的时光阻挡着回归的路,清清的河水、静静的山崖永远镌刻在记忆深处。站在连绵的群山与天相接的半山腰上,飞鸟也无法飞越那厚重的山巅,我却大胆地遥想山外会是什么光景,层峦叠嶂的山峰虽挡住了我的视线却根本挡不住我想要飞越万水千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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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跛脚的铁匠大叔乒乒乓乓地在铁匠铺打铁的声音至今回响耳际,钉耙、锄头、镰刀一件件从铁匠铺走进山上人家,伐木、锄草、收割,勤劳的双手哺育一代代山里人。
简单而纯朴的生活,只因想走出大山看看山外世界的小小愿望,生命意志变得异常顽强,郎郎上口的课本倒背如流,贫穷与辛劳毫无感觉,快乐与梦想充斥脑海心间,就这样淌徉在生命的长河里,船桨温柔而有节奏地划过水面,渡船大爷的汗水挥洒在五光十色的记忆里,恐惧踏在脚下,烦恼甩在身后,梦的方向掌握在向往美好生活者的手中,年覆一年、日覆一日,终于翻越大山在一天天实现着儿时的梦想,疾病与贫困束缚不了心怀梦想者的手脚,阴谋与陷阱无法捕捉单纯的灵魂,痛苦是啥模样浑然不知,偶尔袭过心头的恐惧与焦虑被自由的山风吹散,心中的梦难道是一套大房子、一辆好车子、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一件不好不坏的婚姻或爱情?心中虽落寞、身影纵孤独也依然行进在人生不可逆转的路上,遥想走出大山的最初梦想并不为名也不为利,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看看山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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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山外,我来到都市求学却因病住进了积水潭医院。班主任非常着急,一面给家中父母拍电报,一面安排同班同学到医院照顾,在老师和同学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下,我内心充满了温暖,特别是班主任像亲生父母一样守护在我身旁更让在异地他乡求学的我心存感激。
没过多久,病房里来了一位七十开外的老者,同我聊得特别投机,虽然我的普通话水平很差,但老者还是非常热情地同我交心谈心,我俩在医院里除了常规检查就是每天按部就班地打点滴,老人虽有女儿细心的照顾但病情却没有多大好转,我的病情也不能够完全确诊,眼睑和双脚肿得特别厉害,输了半年的液也没有多大效果。
老者的病情是胃癌的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他显得非常淡定,满脸挂着从容的微笑,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还是强打起精神与病魔斗争。
与老者交谈过后得知他是中国水利水电部的一名高级工程师,他似乎主攻环保方面的专业,他临终时委托家人送我一份关于如何利用桔杆等废弃物的科研报告,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继承者,可惜我未能够完成老者的心愿,一者我对此领域甚是陌生,可以说不感兴趣,二者自身难保,无法确诊的病情也不知有无痊愈的把握,更何况老者走后不久在医院见治疗没有多大效果我便强烈要求出院,转回家乡疗养。在长途奔波中几经波折不慎将老者转送我的那份材料遗失,一个连命都保不住的人何谈事业?
虽然那时我与中信集团签了意向性的协议,但因为病情迟迟不见好转便与这份工作失之交臂,老者的遗愿未能实现,自己的工作也落了空,在老家修养一段时间后我的病居然奇迹般好了。身体莫名其妙地好了,但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远大的志向只得服从和服务于残酷的现实,这是命运无法抗拒的安排,我被分到了川西大山深处一个偏僻的村小教书。
久病的人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得适应这份工作解决个人吃饭穿衣问题,至少不让父母再为我操心。当一名普通的村小教师与远大的理想抱负相去甚远,但既然做了选择就得适应,从此手执教鞭安心做传道授业解惑的工作,如今一晃十余年过去了,人生又有几个十余年?
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时就会想起十余年前那位孤独老者的临终嘱托和他坚强而勇敢的音容笑貌,内心深处顿生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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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山的夜里从荒唐的睡梦中醒来,梦中那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除了放纵和悲哀只留下奢侈和浪费,既使朋友埋单也不应毫无节制,醒来拾起满满一框后悔无处安放,只能静躺着让梦中惊魂未定的情景慢慢自行销饰。
还得重新调整心态面对生活。生活啊生活,你的意义是所有人追寻的秘密,你把迷底掩藏,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只有那些历经无数次磨难的人们才有望触摸到你的神经末梢,才能看清你神秘的面纱,那奔腾不息的雅砻江水,那连绵起伏的锦屏群山印证着你的存在,你是阿爸佝偻的背脊,是阿妈脸上雕刻的邹纹,谁曾料想阿爸阿妈年轻的身影在生活的摇晃下一天天正在走向年迈衰老?
长年漂泊在外的游子为着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远离家乡无力在双亲膝下尽孝,那心中的梦想忽远忽近地挑逗追逐者的耐性,只等岁月的光怪陆离和锈迹斑驳,一切都如梦似幻。
那向远方伸展的崎岖山路,那高低起伏的丝毛草,成千上万只红嘴绿鹦鹉黑丫丫地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舞,挎枪少年在山腰与山脊间来回穿梭,只为守护春耕夏耘过后的秋收冬藏,红彤彤的双叶地瓜,粗壮的红须玉米棒子,拳头般大小的仙人桃,黑得发紫的桑椹,乌黑亮丽的葡萄,清脆雪白的核桃仁,汩汩流淌的清泉,欢腾跳跃的松鼠,袅袅升起的炊烟在夏秋交汇的空气里弥漫,是童年的记忆还是根本就生活在童年里不曾长大,只有淡淡的忧伤与哀愁在清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