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期待,尽管不向往,尽管不愿意,30岁还是来了,虽然我仍孑然一身,茕茕孑立。看着周边的朋友们,大多都有家有孩,我也成了名不符实的电灯泡,任何聚会,他们都拖家带口,只有我轻松一人。
30岁的元旦,几个同学聚在一起,我们都要在未来一年过30岁生日了。“三十而立”,这对人生来说,似乎是一个重要的起点。同学买了一只特大的蛋糕,蛋糕的顶端是冉冉燃烧的蜡烛。熄了灯,房间暗下来,只有烛光和我们被映得通红的脸颊。
我们每人许了一个愿望,算是对30岁的展望,从2字头到3字头,这是一个人生的历史性时刻。
他们的愿望不得而知,只有我的愿望他们都替我说了出来——嫁出去!
我发誓要在30岁这一年有点作为。元旦这一天,我还是去了图书馆,这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只要有假期我都会抽出半天时间去图书馆,或借书,或在阅览室看书。假日里的图书馆人不多,大家都去过节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人——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看书才最为享受。
我借了一本卡尔维诺的书,在阅览室读。卡尔维诺的语言细密、精细,在层层递进的叙述中,让人沉醉。这样的书一读下去,就不忍中断,就这样,我坐了六个小时,直至把这本书看完。合上书本,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就在我把上臂的空间无限向上向后延伸时,我的手臂遇到了障碍物,在我回头的刹那,看到一个人也在用同样的势姿一解疲乏,他显然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
在匆忙的起身中,他手中的书落下,合上的封面上分明也写着卡尔维诺的字样。“你也喜欢他的作品?”我有些好奇。
他拾起书,“是啊,看他的书如在一座迷宫,虽迷路,但总能找得到出口。”他的感受竟与我如此相同。
还书的时候,我看到借书证上的名字, 他叫赵凯。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我热切地想,难道这是上天带来的礼物吗?在新年的第一天,30岁这年送给我,想到这,我都觉得这是上天在眷顾我了。
我们互留了电话。第二次见面,他告诉我,他刚刚结束一断恋情,那是他的大学同学,彼此相恋了七年。听到这儿,我的心微微一颤,七年的感情能如此不堪一击吗?看得出,他为放弃这段感情还在痛苦与不舍。我开始犹豫了,或者不相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而我却不知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一方面想与他发展,另一方面又觉得前一段七年的感情是暗藏的隐忧,我自我矛盾着,自我不信任着。
一个月后,赵凯约我。一改风格,他这次选在了一家幽静的茶室。落座,泡茶,他冲茶的动作娴熟而沉稳,看得出,他对茶研究许久。而我就像一只笨着的小鸭子,看他行云流水般做好一切。
他把茶汤端在我面前,轻舒了一口气,他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终于,他开始讲故事,故事里的人恋爱了七年。分手半年后,女友重又出现,这时他刚刚认识了新女友,他开始摇摆、犹豫、彷徨。讲到最后,他抬头看我。
“不管你有没有答案,我有了答案。”我坚定地看着他。我把放在我这边的茶一下子喝光——茶是要品的,需要轻轻入口、漫漫润化。那些微烫的茶汤被我一仰而尽。我起身,把手伸向他,“再见,很高兴认识你。”
我没有看他的眼,或者根本不敢看。出了茶室,外面已是灯光灿烂,闪耀的灯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这些车都有自己的方向,它们急速地向前奔着,不知疲倦,不知辛苦;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也是如此,每个人的表情严肃,而又略带匆忙,只有我站在一个路口,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向左还是向右,我站在那里,等着一个人来指引。我茫然地穿过一个路口,慢慢转身,再看那家茶室,已成模糊一片,泪就这样流下来,肆无忌惮。30岁这一年,终于也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