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身体不适,早上闹钟响了还没睡醒,顺手关了继续睡。昨晚本想吃完饭去趟学校的,可是有点累,心想躺床上歇会再去,谁知道这一歇醒来便是半夜。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累,睡的很沉很沉,整个身体都像要沉到地底。半夜醒来想了一下要不要洗脸,算了,这么累,接着睡吧。关了灯,脱了衣服,又重重的倒下,沉沉地睡去。
虽然闹钟关了,但还是知道要起床的,不然就迟到了。拿过来手机,我经常是一看朋友圈就清醒了――我的醒脑神器。睡眼朦胧中看见我们队上的微信群里有一句:应师傅一路走好!我以为应师傅要去西安了,连忙点进去,往上翻,看到的是队长在凌晨发的讣告,应师傅去世了!我心一惊,睡意全无!怎么这么快?!怪不得昨天我一直想起他呢,从办公室到公交车上。我一直想去看他,但是一直都没去,总以为还有以后……
我又重重地倒在床上,悲伤开始蔓延。这是第二次我被别人的死亡击中,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我对死亡的思考。第一次是伯父的意外死亡,那时候我读大二,接到母亲的电话我反应不过来。我回到家之后看到有很多人在伯父家的院子里进出,我径直走了进去,母亲就在门口,眼眶红红的,人很憔悴。她很客气地对我说:“来了昂,屋里走。”我听见院子里钉棺木的声音,一下子嚎啕大哭,夺门而去,跑到自家的院子里。母亲也被我惹的掉眼泪,追过来抱着我哭。我不能接受!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活着呢,伯父怎么能先死去?我身边的亲人怎么能突然说缺就缺一个?我的世界从此就不完整了,这可该怎么办?同样的事故为什么伯母好好的,伯父就没抢救过来?是不是医生不尽力……很多个问题,但是都没有答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该怎么办。
叔叔、姑姑们都哭的没有人形,我记得我当时说了一句心里话,我说:我总觉得伯父还活着!没想到姑姑责备我说:本来就活着,谁说他死了!当时少不更事,觉得姑姑这么说肯定是自己说错了话,所以我一度对亲人的死亡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才不会伤到其他的亲人。现在想想,其实自己没有错,姑姑也没错,我们都只是接受不了他的离去而已。我只记得一直到放寒假我都在感冒,其实是悲伤,持续的悲伤和流泪让我的身体很虚弱。如果你说你也太脆弱了,伯父的死你也至于这样,而我想说,我已经算是好的了。弟弟由于这件事情,至今都在怀疑人生。
可能应师傅也能给我伯父的那种感觉吧,所以今天早上我又被死亡击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应师傅是我尊重的长者,大学毕业以前,只要是年纪比我大的我都会尊重。进入社会之后,我只尊重值得尊重的长者。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长年龄的时候都会随之长智慧、长气度,都值得小辈去尊重。他对工作用心,车辆擦的永远是最干净的一个,清运数据是最仔细的一个,我很佩服!他对自己用心,因为他跟我分享过他最爱吃的杏子。他爱自己,舍得对自己好,也愿意和别人分享他的欢喜。在一个夏日的早晨,加完油我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喊住我:“小师,你等等!我给你给点吃货。”我没太听清他说给我什么,只看见他麻溜地爬上驾驶室,再跳下来:“来来来,给你些杏子吃去,这是我早上专门在那买的,我特别爱吃这个杏子,这是早上摘的,新鲜的很,甜的很。我这会再过去就没了,所以我第一趟出车的时候就买上了,给你(这个)小娃娃给些吃去。”我高兴的很,连忙说谢谢,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其他人分。我觉得他不像伯父,像个慈祥的老爷爷,而我就是个馋嘴的小孩。我是一个敏感的人,那天的事情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小确幸,让我开心了一阵子。而今天想起来,竟是生命中的温暖了。还有我见到过他带着他家可爱的小狗,他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我喜欢每一个用心做事、用心生活的人,这样的人有烟火气、有温度。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虽然我们相处的短暂,但是他影响到了我,活在了我的心里,温暖过我的生命,带给我怀念与思考,他的生命与我而言便是丰盛的,有价值的。我只说我看到的和我感受到的应师傅,至于他作为儿子、丈夫、父亲等其他的角色,肯定还有更丰盛的意义。听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如果我找不到我的使命,那就让我做一个也能温暖他人的人吧。
我不知道应师傅走的时候受苦了没有,我第一次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的心态不好,很恐惧死亡。我很想把我对死亡的一点看法说给他,但是面对一个比我年龄大一倍的人,我又觉得我是多么肤浅和幼稚。可是他的生命这么快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临走的时候还害怕死亡吗?我觉得我当时应该说给他听,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下他的恐惧呢。可是遗憾是有,但不是很大,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他这一生的功课,将到另一个空间继续灵魂的进阶。他的生命是消失了,可是他的灵魂还在,他一定看的见我们这些人都在干什么,他也一定在给他的老伴和儿子说:不要伤心了,不要难过了,你看我还在你们身边!
不要害怕,他活着的时候有多亲切,他死了,还是那么亲切。
国人很忌讳谈论死亡的话题,可是死亡却是每个人都必须要面对的。思考死亡,或许对于我们应该怎么活着有更大的帮助。这两年我自己也曾与死神打过照面,所以我对死亡的思考也越来越深刻。因缘际会,去年的时候看了布莱恩·魏斯医生的两本书――《前世今生》第一部和第二部,第三部还没有中文译本。看完之后,我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被掰弯了,变成了特别相信轮回、坚定相信灵魂不灭、有前世今生的人。当然也是因为他的书确实疗愈了我的一些创伤,我看完之后有两点助益:第一,既然我身边的人每次轮回都是生活在一起的,那想见的人还是一定能见到的,虽然会换一种身份,但是心灵是相通的。第二,你每次到世间来都是有功课要做的,尽管你可以选择这辈子不做,没关系,下辈子接着来。所以,对于生命中的劫难,好好面对,好好修通,这辈子嫌麻烦,下辈子还得接着做。
我一直紧绷的神经就是在那一刻松弛下来的,不着急,我们的肉体会消失,而灵魂不灭,我永远都是存在的,你也永远是存在的,即使现在不能同时在一个空间,也会有相见的一日――这就大大地减轻了对死亡的恐惧。就是在那时候我不再惧怕死亡,死了就死了,死了只是说我这一次的轮回结束了,修行结束了,可以回去领新的功课了,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关系。关于第二点,就是说面对生命中的劫难不要一直逃避。苦难是化了妆的礼物,拥抱它,才能修通你今生的功课。这辈子修不通下辈子还要接着修,想想就痛苦。我从来都是个好学生,当然不想留级,所以面对苦难,不要逃,直面它,跨过去!
很巧的是昨天琼瑶老师发文安排后事,她不想做大手术,不想插管、抢救,想没有痛苦地死去。她真不愧是一代文学大家,因为文学的命题之一就是思考人的终极关怀,而她做到了――如何尊重一个生命,如何平静地面对死亡。
我问了应老夫人,她说应师傅走的时候没有受苦,太快了,所以一句话也没留下来。我心稍安。我知道,造物主有祂自己的安排,没有留下话,是因为他把该说的都说了。让他先走吧,我们迟早都还会再见的。不要太悲伤了,如果悲伤,一定表达出来。在天上的人永远都护佑着我们,就像我的伯父护佑着我一样,应师傅也会护佑他爱着的人!
我拆掉了我头上花里胡哨的小辫子,绑成一个朴素的发髻,我用我的方式去悼念你。
应师傅,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