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
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
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
众生造众恶,亦有一机抽。
渠不知此机,故自认愆尤。
此但可哀怜,劝令真正修。
岂可自迷闷,与渠作冤雠。
——(宋)王安石 《拟寒山拾得二十首其一》
偶然间读到这首诗,颇有感触。
风乍起,揉皱一湖春水。它穿过林间,走过闹市,最终停驻在屋顶的青草旁。它呢喃着,舞动着,欢心雀跃,不曾想却吹动了屋上的瓦片。原本静默着的瓦片来不及惊惶就径直落了下屋来,打在了沿墙边踽踽独行的老人头上。只听咣当一声,老人头破血流,瓦片也落在地上,化为了一片狼藉。
原本应该万分生气的老人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此瓦不自由”。是啊,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在其中奔忙着,行走着,总会有许许多多的荆棘挡拦我们的路,刺痛我们的心。可是,我们有必要为此怨念在心,耿耿于怀,用阴沉和沮丧覆盖去斑斓着的五彩情怀吗?
瓦堕屋,原是时运无常。谁知风起,吹落瓦片呢?人生在世,虽然一直书写着命运的篇章,但终归奈何不了风涌云散,潮涨星移。时运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每一节点都是未知莫测的岔路,每一丝线都通向飘渺虚无的远方。现实是一首随心所欲的乐曲,亦或是一幅胡乱涂抹着的画卷。它有时风和日丽,有时波谲云诡,变化得令人眩目,诡诞得令人诧异。永远不可预知,永远荒谬至极。
瓦堕屋,原是身不由己。风归去来兮,哪会在乎一片小小瓦片的命运呢?人之所以会成长为他今天的样子,终归是要受到各种外在因素的影响。地上的尘土,凝聚不成旋转的星球;沙漠中的土壤,种植不出鲜艳的花朵。不要去怨恨那挡路的荆棘,是种子、土壤、阳光和水分造就了那伤人的毒刺,它也无可奈何。
瓦堕屋,原是云淡风轻。是啊,不过一片瓦片而已,有何必要去”作冤雠”呢?生活已是不易,宽容则会拂去心灵上那斑结成锈的尘埃。所有受过的伤害,已无法去除。不如一笑了之,与人为善,于己亦无更深伤害。看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心无怨念,自会花开。
风吹瓦堕屋,淡然处之,不过静叶飘落,悄然无声。不念于心,自无关悲喜,不执于念,自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