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天尚且黑沉,月亮高挂。双碧却早早就起身了,皇后穿着亵衣,靠坐枕上,正在揉太阳穴。
她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背上,凤眸紧闭,显然是不太好。
“娘娘,起身了。”双碧低声说道,她是皇后从玉氏国带来的,从小一起长大,明面上说是主仆,却比姐妹还亲厚三分。
“不了,本宫头疼,还想再睡会儿。”玉之萝说道:“今天的请安就免了吧。”
双碧一愣,说道:“主子,虽说这后宫只有一位贵妃,但仍不可小觑。您可要三思啊。”
玉之萝嗤笑一声,说道:“你也知道,本宫从小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只能指望男人活下去,本宫却不甚在意。”
双碧轻叹一声,若不是一纸婚书递了过来,主子早就登上皇位了。还用得着屈尊在此么!
原来玉之萝所在的国家和大秦不大一样,玉氏国以女子为尊,男子甚少,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儿国,母亲虽然作为一国女皇,后宫却只有父亲一个人。两人相爱相守半生,这样的爱情很让玉之萝羡慕。
玉之萝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心胸城府比姐妹兄弟更出色,又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母亲早已把她当作储君培养。
若不是因为一场久久无法解决的战争,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了大秦皇帝身上。
玉氏国民风开放,无论男女,都可以读书入仕,更妄论入伍,可女兵们挡不住那可恶的蛮夷,死伤惨重,母亲常为了此事头疼,她思来想去,便修书一封,送给了大秦皇帝,讲明情况。
秦朔欠了她一个人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出嫁那天,她穿上了黑色的凤袍,展翅翱翔的金凤凰在身后展开,栩栩如生。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头上,面上扑了胭脂,她不喜欢涂口脂,便摇头拒绝了。
大秦来的老嬷嬷白了脸,轻声喃喃:“娘娘……这……万万不可啊。”
亲厚的弟弟眼睛一觑,说道:“皇姐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听她的就是!”
那老嬷嬷应了声是,收拾了妆奁恭敬地退下了。
她叫了双碧过来,将一个金锭子递到她手上,低声说道:“赏她吧。”双碧点头,福了一身,退出去了。
妹妹则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皇姐向来有视物模糊的毛病,臣妹在民间找了一副眼镜给您,已经放在您的嫁妆里了。”
玉之萝点点头,说道:“谢谢你,之滢。”
“姐,你以后还能回来吗?”弟弟皱了皱眉头:“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领兵的。”
“蛮夷人多势众,咱们如何敌过他们?况且,人人都知我们家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金子,俨然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金矿了。他要钱,我要兵,这只是银货两讫的交易罢了。”她眉眼弯弯,继续开解傻弟弟:“顶多一年,姐姐就回来了,放心吧。”
弟妹们尚还眼含不舍,母亲和父亲相偕走了进来,她站起来向双亲行了礼,母亲便拍了拍她的手背,万分不舍。
父亲揽着母亲的肩膀,说道:“今天是萝儿出嫁的日子,咱们都高兴些,说不准,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母亲点点头,眉目间疲态尽显。
小妹妹呜咽一声,躲进了母亲的怀抱:“母亲,凛儿不想让姐姐走。”
“吉时已到,恭请娘娘登上凤辇。”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之萝心知时间不多,便向双亲行了大礼,款步而出。
算来,到大秦也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已是冬天,大地银装素裹,雪落了厚厚一层,她从未见过雪,看见此景心中喜欢,便没有叫人把雪扫去。
岂料贵妃某天请安的时候绊了一跤,眼看就要跌坐下去,双碧懂点功夫,早就把她稳稳抓住。
贵妃脸上哂哂,轻声说道:“臣妾失仪,恳请皇后娘娘勿要见怪。”
玉之萝说道:“贵妃无需解释,都是本宫不好,竟没有叫人扫雪,险些让你跌跤,来人——”
她赏了贵妃一双白玉镯。
玉之萝听到了双碧请安的声音,心知是秦朔来了,然而依旧靠在榻上看佛经,眼见他来,也没有起身请安。
“你把朕送的白玉镯子给了她?”秦朔问道,英俊的脸染上几分不解。
“本宫是送了她一双玉镯。”她翻了一页佛经,说道:“白天惠贵妃来请安,险些跌跤,本宫总不好让她空手出去吧?”
“可那是朕……”秦朔还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
“你别多想,那是本宫的嫁妆。”玉之萝说道:“怎么就这么过来了,不冷么?”
秦人崇黑,秦朔穿的都是黑色的龙袍,薄薄的一层,就算加了一身大氅也无法御寒。
“放心,朕不冷。”秦朔说道。
玉之萝嗯了一声,两人无话,秦朔起身离开。
从那次以后,她和秦朔大概有三天没见了,不成想得了风寒,竟是一日重过一日。
她却不肯喝药。
双碧心中焦急,眼看她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六神无主,便悄悄告诉了秦朔。
鹅毛大雪落下,秦朔下了朝就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