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匪人,匪人有头子,十里八村都知道,穷凶极恶的人总是名扬天下,可匪头子在做土匪之前是做什么的,没人知道,有人说,他是天煞的孤星,克死妻儿老小,只得上山做匪,与虎狼为伴,也有人说,他是越狱的死囚,杀了很多人,一身武艺了得,官老爷们无可奈何。
太平日子,谁愿意做匪,匪首说。匪首喜欢在无事的时候,自己呆着,做一些小土匪们不理解的事,喜欢长腿酥胸的匪子常见,喜欢吟诗作对的匪子少有,匪首就喜欢吟诗,他喜欢温庭筠的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觉得他能看到希望。小土匪觉得能看到他有精神病,只有心沉到湖底的人才会在诗中寻找希望。
八年前,以功名为重的朝代,人人信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真理。寒窗苦读成了寒门学子的唯一路径,有个秀才希望得个功名,好让自己的女人过上舒服日子。不再寄人篱下,受人眼色。秀才不喜欢读书,奈何女人想他考个功名,不仅光宗耀祖,过年回娘家脸上也有光,“你一定能考上功名”脸冻得通红的女人说,秀才找不到一块可供取暖的炭火。
过着穷苦日子的人多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向上爬的念头,那些个给员外家做奴才的人就不想爬,王员外挺着大肚子,梳着中分头,喜欢拿扇纸扇,到处摇,觉得有气质,冬天也摇,摇一下,身子抖三抖,觉得很爽。秀才觉得员外傻x,奴才们觉得员外牛x,所以奴才们过得很好,很舒服,有肉有酒还有女人,秀才破衣破袄,一副穷酸相。
秀才是村子里的先生,每个月是有那么几钱银子,除去笔墨的花销,剩不下钱。全靠自己的女人撑着这个家,女人有着秀丽的脸,苗条的身段,放谁眼里都是大家闺秀,伸出手看,全不是那回事,整张手像是老茧组成的,只有点点处依稀能看出原来的娇丽。女人受的苦,流的汗,秀才知道,全知道,可他没有办法,他曾想帮女人做些什么,女人不答应,说自己的男人是要考取功名的,将来就是大人,哪有让未来大人做这些粗活的道理,她坚持,他妥协。
王员外喜欢做个文化人,觉得绫罗缎子穿在身,自己就是个才子,虽然女儿都和秀才差不多年龄了,可他依然觉得自己很棒棒。他看不起秀才,穷酸的秀才在村子里很受尊敬,村民们都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员外就不理解,就嫉妒,就想要搞一些事情,可文化人不好亲自搞事情,那些奴才们就派上了用场,他们在集市上低价强买强卖秀才女人编好的各种器具,或者直接用抢的,女人委屈,可她不想告诉秀才,觉得秀才不应该为这些事烦心,她也知道,廋弱的秀才帮不上忙。秀才知道是因为邻居告诉他的,一些小忙邻居们是愿意帮衬的。秀才很急,怎么办呢?他问自己,不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秀才不会处理这些事,他直接去找了王员外。
“秀才,你干嘛?”员外在家浇花,漫不经心的瞥了秀才一眼,问。
“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指使的!”瘦弱的秀才胸膛起伏,胀红着脸说。
“我什么呀?你消消气,慢点说”员外脸上堆着笑。把喷壶放在地上,立起身子。
秀才这才知道自己的鲁莽,自己知道那些人是王员外的奴才,可他没有证据证明就是王员外指使的呀,即使报官也站不住脚啊。
秀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家,他心里只有王员外那张笑眯眯的脸,想给他鼻子来一拳,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可这违背他修习的圣贤之道,两相矛盾之下,就很痛苦。秀才回到家就躺上了床,即使这样他也不能平静,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憋屈,闷得心慌,又起来喝了两大瓢凉水,才觉得缓和,沉沉的睡去,连书都没读。女人还未从集上回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秀才更加刻苦的读书,女人感到欣慰和奇怪,不过也没有问原因。
秋试之后
秀才中了举人,自己很高兴,比他更高兴的是他的女人,晚上杀了只鸡,仅有的一只。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君看为宰相,必为读书人。
鸡腿做菜,豪兴为酒,秀才做了首诗,觉得过瘾。女人不懂诗,但也拍手叫好。
女人这几天不舒服,当然不是那种不舒服,脸色发黑,身上也疼,以为是累的,没在意。秀才说以后你不用这么累了。
女人死了,是在夜里,早上秀才起床的时候人已经凉了。累死的,村里的郎中也这么说,心力交瘁,情绪剧烈变化猝死。秀才握着女人的满满是老茧粗糙的手,在床边呆了一天,一直握着已经凉透又被暖的温热的手,秀才没有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哭,这一切都太突然,好好的人说没就没。
秀才再娶的,是员外的女儿。秀才中了举人之后,感觉世界都变得和善。王员外也不例外,对秀才嘘寒问暖,在秀才料理女人后事的时候帮助良多。在女人死后两个月,秀才便又婚了,员外的女儿,风姿绰约,气质温良,大胸翘屁股,秀才会喜欢的,村民们都这么说。
大婚之夜,秀才骑高头大马,戴大红花,乡亲们说都说,秀才和员外女儿是一段佳话,好一段佳话。
午夜时分,灯火通明,宾客散去,秀才端着酒给员外家属和奴仆,一个一个的倒酒,不像是以前的呆子秀才,新晋姑爷敬酒,没人不给面子,全都喝了底朝天,这碗酒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竟面红耳赤,一个个醉倒。转眼院子里只剩秀才,呆呆的站在那里,眼中有泪,看着大红的窗花,大红的灯笼,一切都是红色的,秀才想起了女人,女人嫁给秀才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秀才记得清楚,掀起女人盖头的时候,娇艳如花繁星失色。
秀才杀了员外家二十三口,包括他的女儿,那个大胸敲屁股的女儿。王员外想要个举人做女婿,派人给女人下毒。慢性的毒药,一般人诊断不得。邻居上厕所听到员外的阴谋,觉得兴奋,告诉了秀才。秀才没有报官,软弱的人有自己的方式。
秀才平生喜欢温庭钧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觉得他会一直喜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