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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词:不能释怀,就写出来。
在昨天推送的内容《他们终将走入我们的视野》结尾处是这样写得:其他的感怀和哀叹,就各自收敛好了。
收敛是归拢,是将简单收集之后的资料再进行审视。这些资料非常的单薄,至少在事实方面还可以成立。我想这些已经逝去的学术大师恐怕已经不会再引起他人的注意了。在四海升平的年代里,痛苦这个词是多余的,甚至是要被遗弃词语。
在《他们终将走入我们的视野》中罗列了十一位学术大师的扼要说明。如果选择其中某一位深入进去,需要耗费一个人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完全了解。学问的东西,往往会与“性命之道”会重合,前提是在生命的时间刻度上需要有重合才行。一位学术大师在五十岁的著述,往往也需要读者的年龄在五十岁上下才能通晓。
说这些人的故事时,让我想起曼德尔施塔姆的一首诗:
《我多爱》
作者: 曼德尔施塔姆
我多爱这重压之下的人民,
他们像钉子一样坚守土地,
挺直着生活,睡眠,叫喊、生儿育女,
并把每一年当成一个世纪。
从异乡传来的任何消息,
听起来都那样奇妙无比,
就连怨恨、诅咒和叹息,
也像丛林一样,顽强有力。
(高海涛 译)
在我记述的文字中,且不论有无学术成就如何,这十一位学术大师在那个时代而言,只是有名有姓的十一个案和样本。还有众多籍籍无名者湮没在黄土陇下,无人知晓。收集及整理的过程,是一个目睹痛苦的过程。
人世间的许许多多痛苦是个人化的,正因如此,所以痛苦的种类和人一样不计其数。这一点在《8000种悲伤》里简单地尝试过。
陈梦家在1966年8月24日夜晚所经历的种种情状,我们只能用揣测去度量,在那个只能残喘的夜晚或许对于陈梦家而言是无比的漫长,也促使他定下一个心思。这个心思是以决绝的方式呈现的。在那个夜晚,在隔壁不远的胡同中传来的哀嚎声、暴虐声,一声盖过一声地抵达陈梦家的耳边。
对费孝通来讲,1967年6月10日晚上,只能将自己的老师潘光旦拥抱在怀中,尽管费孝通有言:“日夕旁伺,无力拯援,凄风惨雨,徒呼奈何”。换一句更为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眼睁睁的看着。看到这一些资料时,我测算了一下,费孝通时年57岁。这样的伤痕,不知在费孝通先生的心中是否能愈合,或是被封藏在伤疤之下?
汪笺先生可能是我认为最为痛苦的一个人。虽然他的资料非常少。汪笺作为一个努力走进新时代的人,在面对自己被授业老师斥责时,对于哪一方,他都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这样才能合理地解释他完成任务后被所有的人遗弃。
以前阅读历史往往注重大历史的整体叙述。在大历史叙述中,个体从来没有机会出现,大历史叙述的结果就是:时代就是答案。所有历史发生都可以交给“时代”两个字去解释。即便我们用“时代的特质”解释了历史发生,却依然不知道历史是如何发生以及发生了什么?
不过幸好的是,大历史叙述之外,还有个人史的叙述。在个人史的叙述中,终于可以得见一个人是如何在大历史中颠沛流离、上下起伏的,这些个人历史叙述可能就是日记、家书、著述、笔记和几片破纸、他人的记忆、自己的口述。只有当个人历史叙述清晰之后,我们才会知道大历史是如何发生的和发生了什么?
人的成长,总会伴随着痛苦和伤害。有些轻微的伤痕会自行修复,在肌肤上不会留下任何可指摘的痕迹,有些深重的伤痕会出血凝结结疤,伤疤会紧紧的包裹伤痕防止泛滥,但是那个疤痕会一直存在。时不时让鲜血再次盛开出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