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未尝佳酿人已醉，笑问眼泪谁先流？
终于，文雍算是熬过了这一个月的“刑期”。
那天，他办好离职手续，结算完工资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算了一下时间，决定在清溪住一晚再走。在这里，他没有多少需要道别的人，范文静早就知道他要离开，昨天晚上已经去和她道别了。当然，难舍难分的人还是有的，那就是晏如，文雍知道晏如对他一切的好，她是值得珍爱并可以陪伴一生的人。她能够唤醒自己生命里那些激情澎湃的能量，会为她寝食难安，为她颤抖痴狂。她让自己常常都在出轨的大门前左右彷徨心乱如麻。庆幸的是自己最终还是熬过来了，没有接受她的好。
在文雍一切手续都办理妥当时，晏如也给关经理告了假，她要送文雍。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手拉手穿过这片厂区，文雍的行李与三年前来到这块土地上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增加，一大一小两个旅行包，再加一个单肩挂包。
他们一起，先找了一家不错的宾馆放下行李，然后出去吃饭，分别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蔓延着，他们看得懂彼此潇潇洒洒的笑脸后面藏着的依依不舍。
酒，自然是一定要喝一点的，虽说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或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似乎这喝酒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但自古以来大家还是喜欢用酒来化解离愁别恨，文雍和晏如也想用酒来结束他们这一段悲喜情缘，文雍的生命历程里又多一段离别的酒歌：
一场花事一季秋，
一寸别离一杯酒。
未尝佳酿人已醉，
笑问眼泪谁先流？
他们凝眸对望，彼此的样子是否已经记忆清楚；他们对着耳朵轻言，那些沾满了爱的声音是否已经到达了各自的心底。
他们都有在问：我们还会相见吗？
他们两也都有回答：不知道，也许还会的。
他们两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疑问：既然无缘结伴允诺白头，你为何要让我如此心动？没有回答，“此恨绵绵无绝期”。
用好晚餐后，回到宾馆门前，文雍要送晏如回公司，而晏如却执意要陪伴他一起度过这个夜晚。文雍又一次让步了。
有时候，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两忍受煎熬在漫长的时间里苦苦坚守的东西，却在最后这个夜晚破碎得淋漓尽致。酒意熏染过的灵魂让他们忘记了对自己的身心撒谎，只知道听从生命最原始本能的指令，这是一个水乳交融的美妙时刻，就算是死神光临也不能打扰，他们把灵魂与肉体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对方，命运和是非，在他们忘乎所以地风流糊涂中交给了苍天。
当他们醒了巫山，歇了云雨，再次彼此深情凝视，欲语还休，等理智慢慢回来。看着晏如还是那般媚眼春眉粉面桃腮，文雍还是禁不住再次轻轻吻下。
文雍无意识中触摸到了晏如身下的那些落红，当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斑斑点点竟是红得那么娇艳而触目惊心的时候，顿时心里一片混乱，虽为男子，轻声呢哝的那个声音也是令人筋软骨酥的：“老天爷，我在做什么？阿如，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晏如看着文雍那般愧疚后悔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埋在他的怀里，却是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暖，还有几分妖。
如果说她是花，那么她现在就是完全地盛开了，那么的美，那么的艳。她说了几句文雍都不大明白的话：“雍，你在想怎么样对我负责吗？告诉你吧，这不是你的错，我就是有意的。”
文雍还是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地说道：“万一有了，怎么办啊？”
晏如好像是喜上眉梢：“那样最好，求之不得。”
文雍一头雾水，更加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时候晏如的神情有些痴痴的，却用无比笃定的口气说道：“雍，我不能和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若能和你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也是很好的，我希望我的生命里永远都有你的存在。”
文雍吻在她的眉心，百般心痛地说：“阿如，你知道做一个单亲妈妈，那有多难吗？”
晏如却显得信心十足，十分坚定：“我不怕，在经济上我不用靠谁，我有能力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有能力陪伴他一起成长。我可以找一个我喜欢的离你又不是太远地方住下来，避开熟悉世俗的圈子，又不妨碍谁，为什么不可以呢？我真正的伤痛和无能为力，是不能和你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文雍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太同意她的想法：“这个我相信，但是阿如，这对你是不公平，那样的艰辛磨难是你想象不到的，我又如何能心安？”
晏如的执拗让文雍有些吃惊，她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想象的世界里了：“辛苦吗？我倒是不觉得，能守着自己的内心宝贝过日子，那就是幸福。如果有一个小生命，有几分像你又有几分像我，不是很奇妙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就想要的就是这样子。你说公平，那只是可以遇见而不能要求的，如果我们是青梅竹马而不是现在这般相见恨晚，那就是公平。但同样就是别人的不公平。别说这些，好吗？让我好好地把你记下来吧。”
面对阿如深情的目光，文雍的心当真也软成了泥巴：“阿如，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碰到你啊？”
晏如笑了，只是有些怪怪的，她说：“我也正想说这个，雍，我悄悄地求你，我真的想生一个你的孩子，这是我的梦想。如果这次没有的话，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给我一次。”
文雍听到她的这几句话，当真有些瞠目结舌：“你……”
还没有等文雍说出话来，晏如又紧接着前面的话说道：“别忙，雍，我还没有说完，我今年夏天要回老家去一趟，陪我上一次终南山，好吗？我有个表姑在那里修行，我答应过要去看她，那里有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只想和你一起去。我们到那个不染尘埃的地方去了结我们的情缘，请不要在今夜就诀别，行吗？我们的缘分，生，不能选个好的地方、碰到好的时候，那就寻个好时候好地方去死。好吗？”
晏如的这些出人意料的想法，文雍的脑子一下反应不过来，有些跟不上趟：“阿如，我～”
晏如好像是故意不让他把这些问题想明白似的，马上又拿话来堵他：“很为难吗？就当我没说吧。”
文雍当真就如她所想，一口就答应了：“我去。一定。”
晏如笑了，笑得心满意足，还有些小小诡计得逞的点点嚣张：“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
这晏如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她太与众不同了，别人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她却不太在意，而别人以为不值什么钱的东西却被她视若珍宝。
她渴望爱情不计代价，珍惜爱情却不执拗，在红尘俗世里生活她可以放弃一些讲究，但对于爱情她只忠于自己的内心而不愿随意将就。以为她是聪慧精明的女子可有时候又象是个傻傻憨憨的姑娘，本以为她会痛苦难过的，想不到她却是如此地欢愉甜蜜。
一对相爱的人，离别的夜总是苦涩而又销魂的，自古如此，可她却似乎在这个夜晚美美地沉醉了，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幸运降临，她满心欢喜，一副肆意享受的样子，连文雍都有些恍惚，怀里抱着的不像是一个俗世里的妩媚佳人，而是来自红尘之外的某个奇异精灵。
天亮了，才到真正开始流泪的时候。虽不一定就是永诀，但她们的缘分确实已经来到了尽头路口，对于一个痴情的女子而言，无论她有多么地聪明能干，她的心都会一样的柔软，有多少真爱就有多少眼泪，不管是流在腮边还是流进心田。
这是晏如第二次送别文雍，上一次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妹妹或是一个情人甚至是一位妻子，而今天她是在送别一段爱情。从此，这个最让自己痴情动心的男人，可能就相忘于此时此刻，可能就会从此形同陌路，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啊。从来都是大方大气的人儿竟然也会泪如雨下，再好好拥抱一次吧，再见可能是无期。挥挥手吧，让苍天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愿意。
文雍走了，三年多的时间，梦幻般的旅程，行囊空空如也，身心疲惫不堪。纵然有红颜女子一路相伴，如穿过一条长长的花径，也只是空落了一身的花香脂粉气。
老天爷还会一如既往地告诉他，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只有走过足够多的路程，看到足够多的风景，才会知道，原来生活本来就如幻如诗。而且，最好的诗歌从来就不是写出来的，而是生命本身假手于苍天和灵感的赐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