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三峡就被喻为长江的珠冠。骚人墨客,无不浓墨重彩,状而绘之。
在第五章《父与子》中,三苏已是文名大著,宦途成功几乎已确然无疑。这次举家东迁,要走水路出三峡,而不是由陆路经剑门穿秦岭。
在游历整个风光壮丽、险象环生的长江三峡过程中,苏家老老少少会经历怎样叹为观止的三峡奇遇?苏家的才子们会做出什么样的美诗美词来赞美如此旖旎的三峡呢?
苏家是在以大石佛出名的嘉州上船,对两对小夫妇而言,这是一次富有希望的水路旅行,有兴致、有热情、有前途、有信心。真是“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四川为中国最大之省份,其大与德国相似,也是和三国的历史密切相关的。走了一个月才到东边的省界,这时三峡之胜才开始,山顶上的城镇庙宇,会令他们想起古代的战将,过去的隐人道士。兄弟二人上岸,游历仙都,据说当年有一个修行的道士,在白昼飞升之前就住在那个地方。东坡这个少年诗人早期写的诗,其中有一首,是关于传说中的一头白鹿,也就是那个道士身边相伴的那头鹿,这首诗足以证明东坡精神的超逸高士。那首诗是:
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来。
仙子去无踪,故山遗白鹿。
仙子已去鹿无家,孤栖怅望层城霞。
至今闻有游洞客,多来江市叫平沙。
长松千树风萧瑟,仙宫去人无几尺。
夜鸣白鹿安在兮,满山秋草无行迹。
长江三峡,无人不知风景迷人,但对旅客而言,则更多的是险象环生。
李白在《早发白帝城》中如此写到: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
杜甫在《长江二首》中这样写到:
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
杜甫在《夔州歌十绝句》中如此写到:
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
李白也没有少描写过三峡:《上三峡》
巫山夹青天,巴水流若滋。巴水忽可尽,青天无到时。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
孟郊在《巫山曲》中如此点出峰奇山重之特色:
巴江上峡重复重,阳台碧峭十二峰。
经三峡时如若逆流而上,船夫的操作真是艰苦万分。那时,一只小平底木船,要由六十至七十个纤夫,用长绳子一头拴在船上,一头管在肩上,在势如奔马的狂波中逆流而上,在沿一江一 的岸边一步步俯首躬身向上跋涉而行,顺流而下时,则危险更大,在水流漂浮而下之时,全船的安全,全操在一个舵夫之手,他必须有极高的技巧,极丰富的经验,才能使船庶乎有惊而无险。三峡也者,即为四川境内的翟塘峡、巫峡,和湖北省宜昌以上的西陵峡。每一个峡都是一连串危险万分的洪流激湍,其中漩涡急流一交一 互出现,悬崖峭壁陡立水中,达数百尺之高。
自然界有不少奇妙之事,在这里,三峡正好是奇谈异闻滋生之处,这里流传着山顶上神仙出没的故事。在进入翟塘峡处,有“圣母泉”,是在岸上岩石间有缝隙,能回答人声。每逢有旅客上去向缝隙大呼“我渴了!”泉即出水,正好一杯之量而止。要再喝第二杯还须喊叫。
苏家向神祈求赐福之后,开船下驶。因为船只行驶时相距太近会发生危险,通常都是在一条船往下走了至少半里之后,另一条船才开出。若逢官家有船通过时,有兵了手持红旗,按距离分立一江一 边,前面的船已然平安渡过险地之后,便挥旗发出平安信号。苏东坡就曾作诗描写道:
入峡初无路,连山忽似龛。
荣迂收浩渺,座缩作涧潭。
风过如呼吸,云生似吐含。
堕崖鸣卒卒,垂蔓绿毵毵。
冷翠多崖竹,孤生有石楠。
飞泉飘乱雪,怪石走惊骇。偶尔他们的船驶过一个孤立的茅屋,只见那茅屋高高在上侧身而立,背负青天,有时看见樵夫砍柴。看那茅屋孤零零立在那里,足可证明居住的人必然是赤贫无疑,小屋顶仅仅盖着木板,并无瓦片覆盖。苏东坡正在思索人生的劳苦,忽然瞥见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得那么悠然自在,似乎丝毫不为明天费一些心思,于是自己盘算,为了功名利禄而使文明的生活受到桎梏铐镣的夹锁,是否值得?在高空飘逸飞翔的苍鹰正好是人类精神解脱后的象征。
这一带地方,自然无人居住,也不适于人居住。三苏行经“东德滩”时,波涛汹涌,船身被打击抛掷,就像一片枯干的树叶在漩涡之中一般。在他们以为已经过了最危险的地方时,谁知又来到“怒吼滩”,这里更为惊险。怪石如妖魔,沿岸罗列,有的直入一江一 心。然后又来到一个地方,叫做“人鲜瓮”,意思是好多旅客在此丧命,就如同一罐子死鱼。这里是一块特别巨大的圆石头,伸入一江一 中,占了水道的五分之四宽度,水道因之变窄,逼十得船只经过此处时,必须急转直下,凡是旅客过了人鲜瓮,都觉得那个老船夫,真不啻是自己“生身的父母,再造的爹娘”一样。
苏家才过了巫峡和霍塘峡,最要命的一个还在下面呢。大约三十年之前,有一次山崩,把尖锐的岩石滚落在一江一 心,使船只无法通过。一江一 面的一交一 通在这带断绝了大约二十年,后来才勉强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这个地方因之叫做“新滩”。
苏东坡在《新滩》中如此描绘哦:
扁舟转山曲,未至已先惊。
白浪横江起,槎牙似雪城。
苏辙在《巫山赋》中如此写到:
十二巫山见九峰,船头彩翠满秋空。
朝云暮雨浑虚雨,一夜猿啼月明中。
在当代,写三峡的更是不乏其人,“峨眉高万丈,夔巫锁西风。江流关不住,众水尽朝东。”(陈毅《咏三峡》);而郭沫若的诗则把三峡的雄奇秀逸描绘得淋漓尽致,“万山磅礴水浊莽,山环水抱争萦纡,时则岸山壁立如看斧,相间似欲两相扶。时则危崖屹立水中堵,江流阻塞路疑无。”
三峡之奇,三峡之美,三峡之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