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宋·李纲
其实马自铎是个好男人。
在之前鞑子占据浦江县之时,当地的百姓不是逃亡南方去了就是被鞑子杀了,最后所存者,不过十之一二。没有了百姓,后勤补给就成了问题。相对于人力,马的力量要大得多,一匹成年马儿可以干四五个成年男子干的活。不过作为代价,马儿所消耗的食物也相当惊人。浦江城的存量加上马家城即将丰收的这一季作物,大致可以让定国军撑到冬天,但是在此之后呢,不断增加的马儿们的伙食就会成问题了。这也是为何定国军在浦江县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
马儿们必须抢种一批麦子,这样到了冬天也许是可以解决粮食问题了。
“很好,这样你们可以自给自足了。”我说道。屯兵自古以来是一项非常实际的措施,既节省了军费开支,也发展了当地的生产力,而且在浦江这样土地肥沃的东南沿海地区,只要犁好地,把麦子……
犁地?
“马先生,马儿……可以犁地?”我有点好奇地问道。
我自小在农村长大,对于犁地至少也是见过猪跑的类型。马儿自然是可以犁地,但是我很怀疑马儿是否可以驾驭浦江的这种饱含水分的丘陵梯田。于是又改口道:“马儿,好像不太适合……”
马自铎听到我问了这个问题,眼中忽然闪烁起了光芒。忽而,他大笑了起来,我也没去阻止他,反正他住的是单人病房,也不会干扰到别的病人休息。
直到马自铎大约笑够了,这才喘着大气,笑着问道:“王医生,那你说,什么适合犁地。”
“当然要是牛了,黄牛或者水牛。”我说道。
马自铎点了点头:“鞑子走了以后,马家军搜索了一下整个浦江县,找到了六头牛,公牛四头,母牛两头。就这么几头牛,是远远满足不了耕作需要的,如果要满足整个浦江县马家军的耕种,两百头是最低的限度。”
于是这几头牛就累死了。
只有累死的牛。
我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孩子们做出的牺牲可真大呵……”马自铎叹息着。
在定国君大集——也就是定国君例行事务工作会议上,后勤群群长马后跟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军官听完,面面相觑,一片三群二伙伙长马兵举起了蹄子,道:“依臣认为,这事情还是只能靠我们马儿自己,号召马儿们艰苦奋斗,继续深入开展大生产运动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马自铎只是默默地抽烟没说话,马后跟说得很对,但是都是屁话,大生产运动不久前就已经开始,没有办法的时候,这就是谁都能想到的办法。
还未等马自铎发表评论,二片片长马炮就挥挥蹄子道:“依臣认为,还是干脆发动袭击,把附近几个县的人类军队给灭了,他们比浦江受鞑子祸害要轻,应该有足够的牛力。”
马自铎挥挥蹄子否决了这个提法。定国军现在刚刚占领了浦江,兵力也远不及吞并了周边义军,如今坐拥上万部队的陈天尧,虽说陈天尧之前的做法卑劣无耻,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是摆在那里的。马自铎的计划,是在浦江城喘息的这段时间里,尽量发展生产和提升自身实力,马儿拥有暴兵和迅速成军的优势,只要解决了耕种和粮食问题,越是晚一日和陈天尧开战,定国军的胜算就越是多一分。
然而想到如今北方鞑子大军压境,定国军要想的却是要如何和陈天尧干仗,马自铎又是不自觉地悲从中来。
陆续有几名马儿又提出了一些策略,然而来来去去,也只能让马自铎一支又一支的抽烟。无奈之下,马自铎只好宣布会议结束,暂且先按照大生产运动既定法子去做,马儿虽然耕田没有牛那么给力,但好歹也还是能耕的。
马儿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会场,只有马自铎依然坐在了大厩上槽,抬眼望去,看到了有一个身影在门口不愿离去,那是一片后勤群一队长马奈多,此时,马奈多的神情,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然而又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吧。”马自铎挥挥蹄子。
马奈多又是沉默了少许时候,待到其他的马儿都陆续走远了,这才慢慢走回到了大厩之中,在马自铎的槽前拜了一拜,道:“长者,臣有一个法子……”
马自铎听的马奈多的话,坐直了身子:“哦?是什么法子?”
马奈多的一张马脸,不知怎的,忽然憋的通红,竟是埋下了头,低声道:“臣……不便说……而且也不知是否可行,但请长者给臣一匹公牛,成与不成这几日便可见分晓。”
马自铎一听之下有些惊喜,当下毫不犹豫,也不再追究马奈多的法子是什么了, 立即取了槽中一枚马蹄令道:“尽可放手去试,你拿着这枚马蹄令,去牛棚挑一头好牛。”
马奈多又是拜了一拜,接过了马蹄令,向着牛棚去了。
我焦急地想要听马自铎讲述马奈多是如何用一头公牛解决耕种问题,而马自铎此时却是卖起了关子:“王医生,你说马奈多能想出什么法子。”
我急着想听答案,也没有去猜测,直接摇了摇头。
马自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那几天我都忙疯了,马奈多也没有来汇报,我也就以为她的法子也许不行。直到第三天下午,马后跟来告诉我,马奈多生了孩子。”
“噢,公马还是母马……”马自铎随口问了一句。
“都……不是……请长者去看看吧……”马前胸道。
“哈,难道还生了不公不母的马不成!”马自铎道,说着,又是猛然想到了马奈多请缨要走的那头公牛,于是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文书,随着马前胸快步奔出去了。
“马奈多她生的……不是马……”一直到了马奈多的马厩前,马前胸方才说道。
“那生了什么……”马自铎一边推开门进去,一边问道。
“哞……”马厩之中,传出了一声叫声。
“哞……”又是一声叫声。
马奈多,就侧卧在马厩之中,她的身前,是一大一小两只小动物趴着喝奶。
马自铎登时愣住了,这两只动物,马自铎也只能称它们为——动物了。
两只动物,长了一张俊朗的马脸,而这个马脸的上方,却是一对刚刚萌出的牛角,牛角的后方,是浓密光亮的鬃毛,而这鬃毛之后,又是小牛一般健硕粗壮的身材。
“长者……”马奈多想要站起来。
马自铎连忙用蹄子安抚着她,示意她好好卧着休息:“你别动,刚刚生了孩子,还是好好休息……你说说,这两只动物是……”
其实看到这两只动物之后,不必马奈多多说,马自铎也猜出了大半。那头公牛,竟然是这等用途。
“这两只是……臣和那牛生的孩子,臣给它们取名叫……牛马甲、牛马乙。”马奈多介绍着:“阿甲、阿乙,快来见过长者。”
马奈多身前的牛马甲和牛马乙听得母亲的话,也是连忙行了一个马礼,牛声牛气地喊道:“拜见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