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天对于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来说,如果无风无雪又有太阳,那就是非常奢侈了。
乌海市是煤城,我就出生在煤矿,一年四季,家家户户都烧煤,弄的哪里都是。煤粉和西边的黄沙掺和在一起,很快就成了黑沙子了。我们戏称这里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六个月,所以,故乡最大的特点就是风。每当冬季来临,刀子一样凛冽的西北风就开始肆虐横行,家属区就被笼罩在黑风里。出去转一圈,回来满身满嘴都是沙子,家里的窗台地板也都是沙子。
生活在故乡的人们,很早就知道一个词,飞沙走石,风大的时候,鸽子蛋大的石头子真的就能刮走。一场大风过后,家属区的胡同就跟被勤劳的扫大街的人打扫干净了一样。墙根堆满了细沙,路中间就像打磨过的文玩,干净、漂亮还发着光亮。
不必说令人胆战心惊的沙尘暴,只要它来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是中午,瞬间就变成了黑天,遮天蔽日可不是胡说的。也不必说能把房顶的瓦片杂物掀翻吹落的飓风,往往飓风过后,大多数人家都会上房修瓦,或者满世界寻找被飓风刮走的东西。
单单是一场普通的大风,就让我们这些上窜下跳顽皮的孩子没有了玩耍的去处。于是,一种靠着墙互相挤的游戏便诞生了,我们管它叫“挤香油”。一帮孩子呜哩哇啦地笑着,嘴里还要叨叨着:“挤呀挤呀挤香油,挤出来粑粑换糖球。”时间一长就开始冒汗,有的孩子连棉袄都脱了。如果没有放好,棉袄会被风刮走。那个光着膀子,拼命追赶自己棉袄的孩子,身后就会传来一阵开心地哈哈大笑。
那时候虽然冬天烧火有煤,但是引火还是需要木柴的。别担心,一场大风,无数树枝被吹断,小树林里都是。随便去那里转转,就会抱着一大抱树枝回家,足够几天用的。
我们开始上学,距离学校非常近,出了家属区胡同就是学校,所以那时候没有因为风大而耽误上学。后来学校搬到了南河槽的后面,我们已经大了。不过,真有那些一二年级的孩子,早晨天还没亮就出门上学,顺着大风就走到别的地方去了。好不容易在上了两节课后找回学校,还要受到其他孩子的嘲笑,因为他们被风“刮”走了。
故乡的冬天有特点的除了风就是山了,家属院的三面是不算高的土山,唯一的西面没有土山,但是有跟土山一样高的铁路。土山向阳的一面最受欢迎,因为那里背风,在枯燥无味的寒冬,我们可以在那里玩耍,也可以在那里放风筝。只有犯傻的时候,才会在十冬腊月站在土山顶上,与料峭寒风较劲,冲着它大喊大叫。
下雪了,土山就更好玩了,尤其遇见大雪,背风的一面积雪可以把整个身体都没了。从北坡爬上去,大声喊叫着,一帮孩子往下冲,直到全部钻进雪里,简单而快乐。
翻过土山就是大山,东边叫桌子山,西边叫甘德尔山,在冬天更是其乐无穷。甘德尔山最高峰的南面有个沙堆,原来就是凹进去的,后来风沙慢慢把它填满,形成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乐园。冬天下了雪,我们慢慢从北面绕过去,从上面往下滑,可以一直滑下来,别提多痛快了。
桌子山到了冬天下过雪,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远远望去,好似一条银龙横卧在天际,那山的气势,磅礴而震撼。如果是遇见好天气,旭日东升,白茫茫的云雾托着金色的太阳,光芒万丈,当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慢慢地,银光变成金光,简直就是奇幻的仙境。在寒冷的冬天,眺望着大山,心灵都能得到宁静,灵魂也会得到净化。
故乡的土山有一处风化石,由于风大,山石就像被动了手术,景色还算奇特。尤其是冬天下了雪,总是能吸引我们到跟前去看。岁月的风给山石不一样的容貌,有的像城堡,有的像战士,有的像老人,还有的像母子。站在它们的跟前,感受着冬天风的力量,感受着鬼斧神工的杰作。就连这些山石都有了灵气,都变得鲜活起来,它们默默无语,却告诉我们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生于人世,必须得经历风霜雨雪的侵袭,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屹立不倒。
故乡冬天的寒风和大山,给了我们坚强的性格,让我们拥有了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信心。做事像风一样风风火火心直口快,像大山一样厚重而稳当,把善良留在心里,把快乐带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