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儿子
怀上儿子当天晚上,我梦见吃了好几颗大青枣,我觉得诧异:怎么会做这种梦呢?天亮后查看《周公解梦》,书中解释道:梦见吃枣,主早生贵子。
儿子将来是否贵,暂且不知,但是儿子在那晚受孕是无疑的了。我觉得梦的预兆是这么祥瑞,怀上的该是儿子罢。乃至到了胎儿五个月的时候,我陪小周回平乐娘家,她父母要求去照B超,鉴定胎儿性别时,我是那么的自信和不以为然。我坚信我得的是儿子。但我不封建到非得要个儿子,如果怀的是女儿,我也乐于接受。只要胎儿发育正常健康就万事大吉了。
岳父母因计划生育政策影响,一生没有儿子,只生有两个女儿,他四兄弟中唯独他没有儿子,所以对于自己二女儿是否怀儿子,非常重视。口里说,怀的是女孩也不要紧。但岳父自己时常喝醉酒后就会叹气,叹自己香火失传。岳父说:如果生的是儿子,小周在你家的地位就会高些。我拗不过,去医院检查之后,医生也没给个明确的胎儿性别。我关心的是胎儿的成长是否健康。医生说,胎儿一切正常。我从此放心。
2002年8月,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小周就请产假回平乐县城了。我那时在县委办跟班学习,要上班,不能陪她回去。回到她娘家,有她父母照顾,我是放心的。
到了预产期的前两天,我请护理假,上平乐去陪她。2002年12月3日,小周的肚子开始阵痛,我们赶紧送她去平乐县人民医院妇产科。一间病房两张床,同病房的也是待产的准妈妈,住的床位是双号,她看上去还很年轻,老公却显得比她老了十多岁,我认真观察了一下他的面容,发现他的泪堂处有颗黑痣。我想,此人的子女应该有过不顺心的事吧。后来几天里,小周妈跟他老婆私下聊天时,人家说出了自己老公确实因为孩子溺水失去过一个近十岁的儿子。
住到妇产科后,小周爸妈就更加疼爱女儿,从家里带来了熬好的红枣桂圆汤,要求她喝下去。说是等下生孩子,要耗很大体力的,不喝没力坚持下来。小周听话地喝了。小周的肚子一直在疼,她初次临产,没经验,每疼得厉害一点,就认为孩子要生了,问医生可以上产床没有?医生问她,觉得屎胀么?她说觉得胀了。医生又问:有多胀去?小周说很胀。医生说,还不行,等胀到马上要拉出来了,才能上产床。
我和小周父母就一直在她床边等待她进产房的时刻的到来。等也是让人心焦的。有经验的护士来听诊过几回胎儿的心跳,末了,还是觉得时机未到。我们只好等啊等。小周却痛得咬牙切齿了。时间到了晚上十点多,医生看了小周的临床表现后说,这回可以上产床了。我便抱她去产房,抱她上产床。小周的妈妈一路跟着。抱上产床后,她妈妈才走出产房。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又好奇又紧张。一只手给小周抓着,一只手帮她擦汗,安慰她,鼓劲她。其他的事,是接生的医生护士们干的,我只在小周身边陪着她。整个生产过程,可以说是惊心动魄的,在医生的指导下,鼓劲下和协助下,小周的人门太小,医生用剪刀剪开口子,一个六斤八两的儿子才终于慢慢挤出个小小的头,头出来后,哗地一下,儿子的整个身子也跟着血水出来了。医生用一根细丝撩去粘住儿子嘴巴的粘液,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哇的一声,儿子哭开来了。医生没有说什么客气的恭喜话,她们手脚麻利帮儿子剪脐带,抹身子,包裹起来。我看到儿子的两腿间的小鸡鸡,知道我从此有了儿子。此时,母子平安,我长舒了一口气。生了儿子并没有给我太大的惊喜。因为,在我的认为里,小周这回生的一定是儿子,可是,等真正落地的儿子在自己眼前哭那几声时,心里还是有一种自己预料的事情被确认的高兴。儿子落地后,医生开始紧张地帮小周进行下体的缝合,末了,叫我抱她下产床,抱到产房里的一张小床上平躺着。儿子,已经在那张小床上眯眼睡着了。
我告诉小周,生的是儿子。她一脸的满足。做母亲的荣耀之情,对儿子的疼爱之情,从她看儿子的眼神里,表露无遗。我们一家沉浸在幸福里。
亲眼看到女人生产孩子后,我当时想,做男人的,真得只有亲历过,陪伴过这个过程,才知道作为女人的不易,才知道要好好地疼老婆。作为男人,都应该陪伴自己的老婆挣扎拼搏完整个生产过程。陪过了,见过了,就知道疼老婆了。女人生一次孩子,是过一次鬼门关。目睹女人生产后,你会开悟:男人怎么疼老婆都不为过。
等产后的血止住以后不久,我抱小周母子出产房,回到原先待产的病床上。对床的那个女人,也生下孩子了,是个女儿。医生说,奇怪了,这几天,这双号床生的都是女儿,单号床生的都是儿子。
到婴儿洗澡的时间,岳母抱着我儿子去了洗澡间,要我拿着被子跟着。她说,得看着护士洗,洗好了马上抱回来。怕人家把孩子换掉或弄错。初生的婴儿,都一个样子的。儿子洗了澡,一身干净地回到妈妈身边。眼睛时不时睁着。我掀开他的小红帽子,看到的是一颗生产时被夹得长长的脑袋。我想,这脑袋也太长了吧,这不难看吗?就问:毛毛的脑袋怎么这么长的?岳母说:没事的,毛毛的头骨还软,以后洗澡时多用手摸摸,就会滚圆的。每次给毛毛洗澡,她都不忘多摸摸他的脑袋。等到儿子快满月时,脑袋就被摸得很圆了。
小周生下儿子后,在医院住了三天,然后就回到家中坐月子。回家后,当晚我就和岳父母商量给他起名的事情。按照医院规定,生完孩子出院后,医院要开出生证明。出生证明一栏,要写清楚婴儿的姓名。我得想好了。我查了新华字典,核算了笔画,经过一家大人的认可,决定起名平来,喻意从平乐来的,平平安安地来。
小周想儿子姓周,她父母也想,后来因为不是很强求姓周,就同意了这个姓名。
护理假结束后,我回钟山上班。小周继续在娘家坐月子,休产假。在儿子未满月时,我带着我娘,上平乐看了小周和儿子。我娘终于有了两个孙子了。
儿子两个月后,小周的产假也休满了。要回钟山上班。儿子小,总得要个老人照顾。那时我们还在凤翔烟叶站的宿舍楼住。岳母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跟过来照顾小外孙,也许是嫌我们小镇太小太简陋,以致她不习惯,也许认为我娘愿意出来照顾孙子,她就不必过来了。
两个月大的儿子过来后,我娘便从老家出到凤翔烟叶站里,跟着我们生活,我们上班时,她就照顾孩子。那时,小周还是送烟,早出晚归。儿子早上喂了奶后,就得饿到下午三四点,才能吃到母乳。
我未参加工作时,虽然带过弟妹和侄女们,可他们毕竟是比此时的儿子大得多。这么小的婴儿,我和小周照顾起来都没有经验。儿子拉不下大便,也让我们紧张得凌晨一两点了还打卫生院熟人的电话问这问那。后来,针对同一问题,总算知道用开塞露这种药了,就往儿子的屁眼里塞药粒。
我娘出来帮我们带儿子,可是到了农忙时节,心又回到老家去了。老念叨我二哥的儿子也要人带,要不然,二哥家就要误了农时。做农民的二哥,靠的是从土地里谋食,庄稼种不下地,一家的吃喝就成了问题。
而岳母不愿过钟山带孩子,说是住不惯这小地方。我们小两口的工资不高,保姆又请不起,怎么办呢?两人一合议,还是决定断了孩子母乳,送到平乐给他外婆外公带。就这样,半岁的儿子断奶了,没有了母乳吸吮的儿子哭了多少天才习惯,我们没见到,可想起来是不好受的。
多年以后,当我和小周偶尔吵架,还吵到儿子才半岁就断奶送给她妈带这事,她说我心硬,半岁就叫她断奶了。我能说什么呢?我又能辩解什么呢?我娘当时有她的苦衷,而作为不用上班的岳母,为什么就不可以将就半年,来钟山照看外孙呢?有些事情,到结局时,才会发现,偶然之中也有必然的原因。
儿子半岁之后跟她外婆外公后,我和小周各自安心工作,想儿子了,就半个月或个把月这样就上平乐看儿子,每年他的生日,都和他合影留念。一年、两年、三年,儿子在照片里长高长大。他成长过程的欢乐,团聚的欢乐,留在了我脑海里。他生病住院打针的忧虑,也印在我了的脑海里。
一岁半后,儿子在平乐县城进了幼儿园,然后一直在平乐读完学前班。读一年级时,他外婆为了给他接受更好的教育,就搬到桂林市去,在南溪山医院旁的家里住下来,然后进了桂林市象山区将军桥小学读一年级(之前,小周已把她和儿子的户口迁往桂林,我因为考虑到将来工作变动的原因,就没迁移我的户口)。
对于儿子,我和小周对他的言传身教都很少,和他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他对于父母的依恋程度,远不如外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世上最亲的人,对他最好的人,就是他外婆和外公。而父母,似乎是个概念,是个印象,知道有爸爸妈妈,依恋、亲密的程度永远逊于外婆吧。
我们作为大人,有了正常人的情感,有时会非常想念儿子,因为他是我们的骨肉。然而,我们却体会不出他想念我们思念之情。
前几天,听到一则广播里说的一句话:“爸爸,你再不陪我,我就长大了。”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说的。意在提醒各位家长有时间多陪陪孩子,听了,很感动。
对于儿子,我和小周,缺席了太多他的成长,欠他的很多。除了愧疚,还是愧疚。我不知道他这颗幼小的心灵里会不会生出怨恨。但愿他能坚强起来,健康成长。虽然陪伴得少,但爱不变。多少次我和他相见时,我都对他说:“儿子,爸爸爱你!爸爸永远是你的靠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