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鸦雀】DREAM
我们找不到刘正立,也想不通血手印这破事,不过那宿舍楼还没建好,于是我们干脆破罐子破摔跑去公园散心。有暖阳的日子,室外活动不会很艰难。
我想起我曾在这里看到过震旦鸦雀。我想要记录风景,却创造不出相机来,黑衣便给了我画板、纸笔和颜料:“今天没有风,你可以在这里边晒太阳边画画。”
那画画姑娘的形象顿时浮现脑海,但我不可能像她那么美的,此时此刻我一身黑,还穿得滚圆,就像头会说人话的黑熊。我想象出板凳,面对苇丛,将画板搁在腿上,打算直接用上颜料,随意涂鸦。我不知震旦鸦雀是否会出现在梦境。我努力画出自己印象中的它们。
震旦鸦雀的歌声从芦苇绿叶间传出。
【左撇子】DREAM
那是一位左撇子姑娘,坐在校内的救灾帐篷里学习。若不是看到她,我甚至都已忘记,梦境之外的我也曾如此拼命,一天自学一门课。现在那些烦心事都不如眼前的要紧了,我不知梦外世界过了多久,希望我可以尽快离开这儿,别耽搁考试。
姑娘的专业与我不同,她学机械,她的教材对我而言有如天书。帐篷内冷,她将右手揣在兜里,戴白手套的左手运笔自如,写下一排排运算公式。
姑娘不长不短的头发略杂乱地束在脑后,望远时她会单手戴上她轻巧的眼镜。她很会计算时间,每隔一小时必定起身活动一次,放松身子。
我与黑衣就这么在帐篷内坐了三个小时。期间没人在乎我们去留,我知道的,他们都跟NPC差不多。
黑衣望着那姑娘,眼都直了。我用肘推推他,低声问道:“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黑衣示意我不要出声。
第四个小时,他想象出一只热乎的热水袋,起身前去跟那左撇子姑娘搭讪:“冷了吧。”
姑娘左手握笔,只能伸出右手,不慌不乱地道了谢。右手也戴着干净的白手套,那手套看起来很薄,不保暖。
而后黑衣拉着我匆匆离开帐篷。
【地狱之门】DREAM
见过左撇子姑娘,黑衣不知抽了什么风,非带我去校外住下。宿舍楼才搭了不到半层,所有床铺柜子等都在被慢慢拼接复原,看起来还需要很长时间。
“来,田园,这里暖和。”黑衣挪了位置,拍拍那块被他捂热的毯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好,这不合理,一定是我忘记了什么。我想冷静冷静,便起身走进黑暗中。我的学姐究竟有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我尚未验证。等工人们修复完我所在的楼层,我将去寻找她的尸体,假若找不到,那她一定是复活了——对,复活。也许她现在正是那天与我擦肩而过的她。
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无趣世界。
我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创造灵魂,但它是很复杂的,和身体一样复杂,我不可能创造出。
那么一个门呢?想象出可以释放妖魔鬼怪的地狱之门,想象出所有不合理的存在?我所遇到的生者死者大多有血有肉,不致于穷凶极恶,所以复杂。但是那种极端的类似于物体的存在大概会容易制造。
我开始思考一扇可怕的大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附近的窨井盖。小时候我总担心着自己不小心踩了它掉进下水道被冲走,现在也是。它足够可怕。
窨井盖忽然开始发出呜咽声——不,不是它发出的,那声音来自于它的下方!
【咒怨(上)】A.D.2010
初二时期我看完了日本经典恐怖片《咒怨》四部。那样凶残可怕的“鬼”或许只存在于电影中,观影时也有飘荡的灵体被吸引来,但一到恐怖镜头,它们便惊慌四散。
那年五一节我随家人去过一处江南水乡,记得是在江西,游人太多,我跑在前头,兜里空空如也,忽然想喝水,这才意识到与父母走散,努力回忆起方才经过的路,返回身后的巷道。这巷道走着容易回去难,七拐八拐就是回不去,人声也逐渐小了。我开始害怕。
那巷子没好意思困我太久,几分钟后我从一个口出去,却见前方是一片住宅区,还并非普通老百姓住的地儿,一排排别墅,只是看着住户不多。最吸引我的是一座装修得古色古香的二层楼,房顶四角皆为飞檐,雕花窗框设计得很漂亮。这房子的主人明明在它身上费了心思,却弃之不顾——院中杂草疯长,都比我高了。
我总觉得二楼有声音传来,仔细一听像古琴,声音好听,但这只会让我更加恐惧。我想起《咒怨》,那电影里的诸多画面在我眼前飞速闪过……
跑!这是我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反应。我总嫌弃恐怖片里的主角太过好奇,自己绝不能犯傻,一直以来虽没有鬼魂能够伤害我,但不排除这个世界上真有如《咒怨》那样的鬼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附近已经没有路了——人工湖有意捉弄我,深蓝色湖水溢出铺满别墅周边,我看不见底,不敢往里踏。
那时我坚信,有一个恶趣味的导演正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就算我怕死我不好奇,他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把我逼入那鬼屋。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我慢慢转回去,面对着别墅大门,身子不由自主哆嗦一下,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窗玻璃上贴了个身体焦黑的人形怪物!
【咒怨(中)】A.D.2010
我在心里发誓,如果我能安然无恙地回家,我就做一个乖宝宝。我才十四岁,我还没有过初恋,没有体验过大学后解放的感觉,更没有生孩子,我不能折在这里。我不太清楚我除了看得到灵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只能安慰自己,既然没什么特殊能力,那我一定是那位恶趣味导演的影片中最有爆发力的一个角色。
我咬牙切齿地望着二楼那怪物。怪物也贴着玻璃上望了我一会,之后不知去了哪儿,古琴声再度响起。
这怪物会弹琴?印象中就算是鬼片也该有个漂亮女鬼弹琴吧!
事到如今只能进屋看看,我无法判断这是不是梦,我觉得它是。纵然世间灵体与乱七八糟的人横行,这样诡异的事情也不太可能出现在现实中。进去吓一吓说不定就吓醒了。我给自己壮胆。
进了别墅当然要直奔二楼,这破事越快解决越好,不用四处寻找线索拖延时间。通往二楼的木阶梯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我只能尽量减少压强,手脚并用往上爬,一巴掌摁进厚厚的尘埃里,不免觉得恶心。
二楼也有大厅,厅中置一架钢琴,看起来这家人还中西结合颇有情调,不知生前遭了什么罪,竟使这里成了鬼宅。
无人弹奏的钢琴竟在这时响起,阴沉的曲调如游魂反复飘荡,我吓得一声冷汗,身体不敢妄动,眼珠子转来转去,没见其他怪事发生,既庆幸又更加恐惧,实在受不了这里的主人跟我卖关子,冲那钢琴大吼:“快现身吧,你已经吓到我了,你赢了!老子叫田园,不服正面干,躲躲藏藏的像什么话!”
钢琴声戛然而止。
祸从口出,我真想抽自己一个打耳光——对方都能做到这地步,我打得过它?我这不是跟它挑衅么?!
“田园......田园……”北边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声声沙哑的呼唤,仿佛来自地狱,“田园……来救我啊!”
房间里传出的火光一下子照亮这个阴暗之地。凄惨的嚎叫声令我忍不住捂紧双耳,双腿根本抬不动,根本跑不掉!
我怕火,从小就怕;我也不可能放火烧过什么的,肯定没有!
“田园!田园......来啊!”那声音在烈火中更加凄厉。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它生前被火烧死在这里,并且灵体被困于此反复经历着死亡的痛苦过程,它在寻找像我这样能够感知到它存在的人让它逃脱无尽的轮回!可是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