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续下了几天,兄弟姐妹们都很饿,做为长子,我已成年,该迁出去寻找新的领地。
雪下的很大,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我在雪原上慢跑,四周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身上的声音。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步声很轻,一簇一簇的枯草丛凸秃地立在雪地里,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如果有一只老鼠或一颗小浆果,我也会很开心的,可惜,每个枯草丛里都是空荡荡的。
慢慢地,离家越来越远,嘴里呼出的白汽遇冷瞬间变成冰,结在脸上。眼睫毛上的碎冰垂下来,挡住了视线,我停下脚步,打算擦掉这些冰碴。
冰结在皮毛上,每擦一下就传来一阵揪痛,没擦掉多少。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我闻出了一丝不寻常。顾不上疼痛,我迅速拔掉眼睛上那些可恶的冰碴。
空气中的不寻常让我兴奋不已——终于有猎物出现啦,如果猎到食物,我打算扛回去和亲人们一块共享。如果他们一致认为我是最强的狼,也许就不用迁出,我们还是幸福团结的一家人。就算非要迁出,我也有借口看他们最后一眼,让他们吃上我送上的美味。
我环顾着四周,干枯的树和低矮的枯草丛静立不动,它们身后藏不住大型动物。小型动物对我来说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菜太小,送回去,亲人们会吃饱吗?我倒希望来一只猛虎,虽然很危险,但是可以稳固在家族中的地位,至少不用迁出,大家也会吃饱吃开心。
我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那丝不异常裹挟着猎物的体味进入鼻腔,擂响胃的战鼓,“咕咕咚咚,咕咚咕咚”,打仗讲究一鼓作气,用在猎食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听着肠胃擂起战鼓吹响号角,我知道,光辉和鲜花的那一幕就在眼前,只要打了胜仗,一切都会来的。
对方在干什么?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它们想拖延到夜间吗?在夜间打仗也难不倒我,它们肯定不知道我有夜视功能。肚子饿了几天,再接着饿到晚上,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躺在地上抓着吃雪,表示饿晕了。兵不厌诈,这是狼族的一条战略,也是祖先们在猎食过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当然,我们从小就练习各种战略和面对危险的处理办法。
小时候,爸爸带着家族中有战斗力的狼群,猎到食物后,大家在一起享用,妈妈和婶婶姑姑们把肉块嚼碎咽下,然后反刍给我和其它兄弟姐妹们,她们都是有爱的长辈,无论谁的孩子,她们都会用心喂养。
现在来不及孝敬她们,已经到了迁出的年龄,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偷偷地用余光看她们,她们表面上很正常,内心里大概也像我一样波澜起伏吧。
雪花扬扬洒洒地下着,簌簌地落满全身,地上越冷,我的内心越火热。
静静躺在雪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可以听到来自地面上的动静,那丝不寻常一直在鼻腔里出出进进。
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入耳朵,很轻很乱,可以排除单只的情况。声音在一百米外慢慢向前推进,等待是最考验人毅力的一件事。小时候,家族中大部分人出门猎食,我和姐姐们堵上洞口,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们。猎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想要生存,通常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们是肉食性动物,虽然猎食时有些残忍,但我们却是维持生态平衡的重要一环。我们猎食过附近的家畜,那是因为太饿,仅仅想饱腹而己。一次二次的劣迹让人类对我们有了偏见与恐惧。
每次等待他们平安归来,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声音越来越近,我闻到了鬣狗的气味和数量。它们过着母系氏族的生活,一个女王带领十几只以上的同类过着族群的生活,森林中流传着一句话:哪里有鬣狗,哪里就有死亡。我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我只知道饿起来真难受。
鬣狗单只猎食的成功率很小,百分之二十己经算最勇猛的;如果群体作战,成功率会大大增强,很少有失手的机会。
我的体力不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露出一点点破绽就有可能命丧黄泉,抓起一把雪,搓在脸上头上,冰碴的刺痛和雪的冰冷刺激着神经。我屏住呼吸,看见一只鬣狗出现在旁边的枯草丛后,又有两只出现在她身后。她挺直着身体,四肢蹬紧,威严的目光中透着不可侵犯,她大概就是女王吧。
我不怕鬼,绝对不是一只胆小的狼!当她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时,感觉鬼哭狼嚎比她叫的好听很多倍。她的叫声统领着她的子民形成一个包围圈,个个狞笑着向我靠拢。
看到这么多鬣狗围攻,我翻身站起,弓着背,耳朵向前平伸,露出尖利的牙齿表示愤怒,它们又发出一阵鬼叫似的笑声。
我寻找着它们的弱点,同时它们也在寻找我的破绽,我盯着一只小猎物,盯了很久,当它们打算护那只小猎物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女王,女王豪不示弱,张嘴就迎上来。躲开她的嘴躲不开她的爪,我的脸上一阵温热,在流向眼睛的时候,血珠凝在眼睑上。我扑向她时利爪刺破她的右耳,撕扯成两半,然后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身后,她身后的子民同时向我撕咬过来,踩着它们的身体我向上借力,跃出包围圈又落在她面前,当目光接触到对方时,牙齿和利爪也同时伸向对方,我咬破她的肩,身后的敌人撕咬着我的背,剧裂的痛疼让我几乎晕过去。
我听着它们撕肉和吞咽的声音,心里想,遇见她们真的要面临死亡吗?
在将要倒下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森林女神飘落在不远处的树上。柔顺如瀑的长发垂在背后,风雪轻轻吹起她的黑发和灰色的裙子,衬着白晰的肌肤,美得无法言说。倾国倾城?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两个词好像表达不出她的气场和出尘的美。她静静地坐在树枝上,伸出一只纤瘦好看的手,看着雪花落在掌心,然后把雪花吹过来。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觉得疼痛使我产生幻觉,毕竟,任何森林公民都没有见过森林女神,她只出现过一次——在妈妈的故事里。她是主宰森林生态平衡的女神,也是促进人类与动物和平共处的守护神。
几片雪花飞过来,越飞越多,短短一瞬间,在一百米内迅速形成一场暴风雪,并以压倒性的姿态覆盖住大部分的鬣狗,女王和另几只鬣狗正好处在暴风雪外围,它们撒开四条腿向森林深处奔去。
森林女神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飞落在我身旁,她轻轻抚着我的背,神态安祥、恬静,伤口在她的手下止住流淌的血,不再疼痛。
“好啦,己经脱离危险,快回家吧!”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地传入耳中,像一场梦境。说完,她就飞身飘入雪中,眨眼间就找不到了。
看着背后大大的伤口和眼前的壮观的雪墓,我确定这不是做梦,忍着疼痛刨出两只鬣狗,扛在肩上,向家里飞奔。
在跨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大喊着外面还有好多只猎物。心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晕在门口。
当我醒来的时候,侧身躺在床上。族里的兄弟姐妹们顺着我的足迹刨出所有的食物,足足有二十八只。亲人们都夸我是族里最强的狼,爸爸说他老了,把头狼的位置交给我,让我带着族人过上好日子。
我的伤长好之后,族里举行了隆重的头狼交接仪式,当爸爸把那串象征权利和威严的狼牙项链戴在我脖子上时,族内一片欢腾。我明白,他们把未来的幸福生活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领着族人继续在原来的领地生活,时常会想起森林女神,为了传承她的精神,促进生态平衡发展,我宣布所有的动物都不准扰民,更不准偷猎家畜,鼓励大家多动手,用辛勤的劳动换取幸福的生活。
草原上流传着一句话:那个背上露骨头的铁狼一定会成为森林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