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隔阂
傍晚,男子摊在屋子的沙发上,露出日渐发福的肚子,油腻的发丝耷拉了一头一脸,原本俊朗清新的面容也仿佛隐没在了岁月的年轮里,徒增了成年人的风霜。此刻,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仿佛对待情人一样脸上泛着光芒,小心翼翼地通过手指间细微的运动,传递出一个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另一头的厨房里,他怀着孕的妻子却浑然不知,还像往常一样为丈夫精心做一碗他从前百吃不厌的热汤面。
面的香味渐渐浓郁,圆圆的荷包蛋上点缀着清新的小葱花,热腾腾的诱人气息直往鼻子里钻,恨不得让人大快朵颐。“怀了一个小家伙就是辛苦,面做好了,赶紧过来趁热吃吧,”妻子这些天一直有些不舒服,她不禁嗔怪丈夫:“手机里头是有金山银山,干什么不分白天黑夜地埋在里头?”男人头也不回,似乎连眼角也吝惜搭理妻子:“我还不饿,面先放着,凉了我再热热就是!”
砰!妻子生气了,她觉得自己满腔的柔情蜜意似乎喂给了一只不解温情的狗,把卧室门狠狠地关上,似乎连心门也一并紧紧地闭上了,敏感的她转眼就在卧室的床上掉下了眼泪,心里止不住的酸楚委屈。餐桌上的面还在氤氲着热气,本来不错眼珠盯着手机的男人抹了抹头上的虚汗,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思索了一会,拿出塑料袋装好那碗面,悄悄地将它“进贡”给了楼下眼瞎的老乞丐。
二、心泪
刚下了一场夜雨,空气中沁着自由的芬芳,男人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栋充满着温暖却又让他感到窒息的房子,转眼间回到了一间隐匿在郊外丛林的小屋,尽管屋里的灯火明明灭灭,却让他更觉安心。恍惚间,她像精灵般淘气地从墙上的照片里慢慢走进了在他的脑海,让他的心一阵阵地热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呓语:”我好想你~~“
天色渐渐明朗,倚靠在床边的女人,一夜难以入睡。她憔悴的眼睛里盈满了疑惑的泪水,她不明白,一直温柔体贴的丈夫为什么再也难以寻觅踪影?原来的他喜欢在她做饭的时候,帮忙打打下手,晚饭时你喂一勺,我吃一口,空气中都沁满了甜蜜的味道;原来的他喜欢时不时带回她钟爱的百合,闻着百合的清香与她共赏一轮皎洁的明月;原来的他喜欢送她精致美丽的发饰,抚摸着她一头的青丝为她别上满心的欢欣愉悦。可是现在,她等了一夜,却连他的一句抱歉也没有等到,房子冷清得仿佛连他也离去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很可能是,另有新欢了。女人咬住嘴唇暗自忍耐,不敢细想。
然而女人终究是坚强的,决心不再坐以待毙,寻求真相。第二天,她留了个心眼,跟着丈夫兜兜转转。终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颗心也仿佛支离破碎,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在那间窄小的房间里,她的丈夫竟然为那“第三者”如此神魂颠倒,连绵不断地诉说露骨的情话。
原本还沉浸在思恋当中的男人,转眼间就看到了另一个他这段时间熟悉女人泪眼朦胧地站在他的床前。他大惊失色,支吾了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女人很冷静,也很决绝:”离婚吧,我们,好聚好散。“男人垂下头,脸色晦暗不明地点了头,目送着女人离去,他的眼里是一丝如释重负,却没看到,在离去妻子的脸上,她的泪水蜿蜒而下,滴滴流入了深沉幽暗的心海。
三、隐情
等到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男人静默了半秒钟,轻轻启动了桌子上不显眼的开关,刹那间,原本狭小拥挤的房子突然变得透明,然后在不断地绵延伸长,若是附近有人正巧经过,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来的房子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此刻,男人的模样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面容棱角分明,轮廓深邃,一双眼睛清明得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拿起手上变了样的”通讯器“,极致冰冷的机械嗓音响起:”阿尔,那个男人不想让妻子知道他在车祸时为了保护她和腹中的孩子丧生,临死前以自身魂力为代价,召唤我继续维持着他在世的假象,可是泡沫即便再美丽,终究会被戳破,我的任务失败了。”
另一个浑厚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毫不客气地指出:“拉法,你可是金牌任务者,类似的任务你已经完美地处理了不下数万件,这次的任务是你无法完成,还是根本不想完成?“
”好吧,我早知道瞒不过你,“拉法的眼里涌动着无奈:”第一,我的固定程序险些因为吃下这些包含人类的食物导致崩溃,如果我不及时禁食,你即将在垃圾站把我回收处理;第二,我总是有种奇怪的脊背发凉的预感阻止我继续任务,虽然说不上来缘由,但是这种感觉已经多次在危险的时刻保护了我的生命和爱情,我不愿继续冒险,已经做好了承受任务失败后果的一切准备。”
“可是,你的行为导致了那个不幸死去的男人背负了背叛家庭的名声,并给她的妻子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阿尔收敛了笑容:“你对任务的轻忽而导致的严重后果,是否做好受惩的觉悟?”
“是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拉法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歉意:“但是按照规定,任务失败后我不能再与相关的人员再有接触,请您帮忙在合适的时候告知她真相并代我致歉。”
“好吧,虽然我是个不近人情的监视者,但朋友的请求我还是会答应的,”阿尔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揶揄:“你原本应该不是打算以这种方式让任务失败的吧?美丽的未婚妻就这么令你神魂颠倒,让你连一个普通女人的跟踪都无法察觉?”
拉法冷酷的面容不禁涨得通红,尴尬的神色让他从一个老练的任务者变回了笨拙的年轻人,他结结巴巴地哀叹:“还,还是被你看出来了,阿鱼对我的精神影响我本来就难以抗拒,另外我俩半年没见面了,彼,彼此的想念更会加深这种牵引。”
“好吧,没能及时监控任务者精神情况的我也有责任,哥们,我会和你一起承担,好让你的禁闭时间不那么长,”阿尔的声音洋溢着轻快的笑意:“不然你几年都见不上她了。”
拉法回忆着离别前和女友的约定,再后知后觉地想到此次任务失败的惩罚,不禁极为少见地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声。
四、苦梦
女人本想快刀斩乱麻地和已经出轨的男人结束婚姻关系,可自从那天的跟踪过后,她再也没能见到到自己的丈夫,刚开始她还以为男人采取了拖延的办法,心头一阵恼怒。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在丈夫的单位和其他地方都遍寻不着,甚至曾经跟踪到的小屋之处也只剩下荒凉的草地,她开始彻底地担忧和慌乱起来。
这天夜晚,疲倦的她孤零零地在卧室的床上睡着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访客入了梦中,并向她坦白了一个荒诞的真相,这段时间以来丈夫的奇怪之处都有了合理的回答,她难以置信却又泪流满面,沉浸在这个苦涩的梦中难以自拔。
天空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的色泽,关心她的亲朋好友纷纷上门探望,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奇异举动坐实了因为丈夫逝世悲痛过度而产生精神幻觉的传言,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幻觉,而是她丈夫用爱和生命为她编织的谎言。
又是一天的傍晚,夕阳在天边缓缓下沉,丝丝缕缕都是泣血的哀伤,她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留在肚子里的小生命,既感动于男人的深情,也怨怪他过早地离开。忽然就想到两人偷偷约会的那个夏天的傍晚,清风拂过他们的发梢,看着溪里灵动的鱼儿,他满脸憧憬地问她:“我们以后结婚了,生个像你一样漂亮可爱的小鱼儿可好?”,听到这样的话,她一颗芳心不争气地跳动,脸颊晕染上了天边殷红的晚霞,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回答了些什么。
这时,女人的脑海电光火石般地闪现出一个不知在哪里见过的女子,她稚气天真的明眸正注视着自己,多么像他!那一闪而逝的思绪伴随着落日沉入了深深的夜幕,仿佛所有美好的过往都湮没在人生无常的海洋里,苍凉而悲伤。即便如此,她的唇边却忽然露出一抹难以捉摸而古怪笑意,她想,如果这是真的,残酷的命运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份值得期待的礼物。
五、圆
拉法一头乱发,胡子拉碴、骨瘦如柴地从“失败者乐园”里出来,虽然他不后悔接受惩罚,却还是难以消受这段时间的身体的折磨,而对他而言,不能见到爱人的精神折磨更让他无比难受。
“幸好没有让她知道这件事情,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心疼自己呢。”他轻松地想着,转身走进了一家理发店。今天可是约好上岳家见面的好日子,他得好好把自己打理得英俊潇洒,再准备好贵重礼物,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
拉法激动的心情让他忽略了身上涌动着的些微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喷嚏,看了看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隐约觉得,今天不是个适合登门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