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一直认为,我们中国人,不一定是炎黄子孙,但一定是哲学家的子孙。追溯中国古代文化,方方面面都和哲学思想直接挂钩,中国人对哲学的思考,似乎是与生俱来。这一集中体现到我们的汉文字。习惯于简体的我们会觉得如今的繁体稍显麻烦,但简体仍然开始被不少文化界人士批评,其实是如今的繁体相对于文字发展历程已经是“最简体”了,已然是完美的哲学和实用结合物。而我们使用的是“超简体”,属于简化过度的字体。失去哲学美感的字体。而每一个繁体字,稍作研究,都可以编撰成一本精深奥妙的哲学历史文化书,包含着中国人的智慧结晶。
就说“恋”这个字吧,“亦”本义是人的腋肢窝,两个腋窝加心,不知所云。但繁体字呢,“戀”。上头两个“糸”(不是系,可解为“丝”)字中间混了一个“言”,下头一个“心”字。大家都知道一条单独糸是毫无价值的,“糸”的天性就是连接。(日语里也有这个字,就是连接的意思)一条“糸”用心地对另一条“糸”在说情话(或者相互表白),希望和对方连接为“丝”,就是“恋”。和“爱”不同,“恋”的核心是“想和你在一起,不愿分开”。可见,初恋就是第一个你想要在一起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不舍这种情绪。
初恋于我,并非第一个正式交往的对象,亦非一段难忘的爱慕,只是仅仅一次早到的心动。
那时我约莫十岁,未经人事却开始有了爱美之心,更准确应是恶丑之心,不一定要求穿最好看的衣服,却一定不要穿自己认为最丑的衣服。正值蚊虫侵袭中的夏日炎炎,小学女生制服是白色圆领衬衫搭配格子短裙裤,我耐不住瘙痒抓破小腿,留下好几处褐色的疤痕。为了玩乐不惜穿小白布鞋踩牛粪的我,却将秋季校服外套带到学校无时无刻垫在腿边,引来老师和同学的奇疑。不同于成人,孩童很多行为仅仅来源本能反射,行动力执行力远远快于脑中的思考,而第一次的恋爱能让它开始不完全被本能支配,打破二者平衡的机遇就如此赶在初潮之前孕育悄然而至。
学校的文艺表演常常被气质不凡的美女美男所包揽,但也会时不时有一些可爱的浑水摸鱼,我不幸且有幸临幸那年校外文艺汇演的集体操节目。登台表演未曾使我走上文艺之路,却使我打开一扇小门从此迷惑不解。
活泼的小可爱们都被抹了脂粉,穿红色弹力小裙,贴上很多个金闪闪的亮片,个个光芒万丈,我也不例外,可在去场地的路上,我的亮片在我兴奋地大摇大摆时被我玩掉了大半,羞愧焦急只好怯怯地越走越慢。待我回过神来,队伍全然无影可循。这时有个白净清瘦的男生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也许问过我的来处,也许问过我的节目如何,我像是与他聊了很多句,也像是回答寥寥。他来自高年级武术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长。有分析爱情的心理学家提出“气味选择说”,这个理论大概就是说人与人的爱恋可能是基于对方的某种味道。我相信这个理论,此时的他,姓名年龄优点缺点各项来历我全然不知,况且他的脸孔和身材平心而论不过是“中人之姿”,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难过。
独坐忧郁的少女心,不来自没有众多星星亮片装饰的尴尬,而来自担心少一片贴纸代表少一分青睐;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我,紧张不来自于台下的人声鼎沸,而来自台下一个全身白色装束的陌生少年;被父母带到美食众多的旧餐馆,了无胃口不来自烹调的失误,而来自羞于提出再见他英姿的愁闷。
我感到莫名的悲伤,感受到自卑,感觉到羞怯的无力感,不知对何人倾述,未想同别人和盘托出,我甚至没办法想到这是好感,是喜欢,是暗恋,尽管我隐约察觉到这个世界的男女需要亲吻拥抱,我却只能感觉到他所带来的意外的喜怒哀乐。
没有学习天分的我,却可以敏锐地发现他在教学楼下打球,不顾小组长的连番夹攻,半是背书半是痴望操场一个下午。他仿佛成为我开心的本源,相见就是乐,未见就是苦。
初生的情愫脱胎于幼稚母体,但依旧是上天赋予人类最复杂难解的情感能力。
某次运动会,我又像是得到截获情报般搜寻到参加呼啦圈比赛的他,竟站在队伍的末尾,紧张地看着圈圈就从他腰下滑过,几个来回他便和身边的队友打闹,无比戏谑的笑。我两眼锁死直盯着他转动圈圈的位置,随着他心底编排戏与诗,翻腾倒海不亦乐乎,第一幕是羞答答的脑残粉,第二幕是公正无私的铁面裁判官,第三幕却成了诅咒他的的蛇蝎毒妇......
然而有时候告白的速度,赶不上一份恋情的消逝。
初恋的开头和过程或许美好,结局总易于狼狈不堪,极好的故事开头中间,结尾难免草草收场。他当时已临近毕业,在小学低年级的我眼里无异于握有搭乘远方的车票,不再是可触碰之人。后来我发现同班和一个短头发漂亮女生“传绯闻”男生,与她玩闹的时候,特别帅气可爱,我也发现放学后盛气凌人的小组长,教训责骂他人的时候,黝黑的脸配上浓眉大眼使人百看不厌。青梅竹马童稚之爱的来去总是轻松简单,似乎只是过眼烟云。但无数类似的憧憬瞬间,终敌不过当初那一见后的千万种懵懂,只因那时对爱情的无知,对于初恋来说,让你感受到爱情的存在,已是永世轮回修来的一次最美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