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高峰,汽车洪流中。我开车,心情烦躁。
天色尚明,却无法找寻太阳的方向,挟裹着阴霾的空气像一帧沉重老旧的画布,让周围的景物也像画布上褪色的颜料一样,失去了往日的鲜明。
从学会开车那一天开始,我就讨厌堵车。这城市中的钢铁洪流,在魔都这样的城市里,把它的蛮横和不可一世显露得最为彻底。
你坐在那里,却束手无策,你既不能弃车而去,又无法让它以你自己的意愿挪动。
总有车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变道加塞,四周时而会想起的短促而急躁的喇叭声。
这一切都会让你的心情变得无比的差。
我的心情现在就很差。
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身心疲倦。
出差与旅游最大的不同就是,你要戴上盔甲,藏起软肋。你无暇关注风景,而是要时刻小心人情。
我要去接孩子,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周五学校不供应晚饭,连教室都要进行清扫和消毒处理,所以孩子只能在大堂等我,把作业本放在膝盖上写字。
明明是绿灯,前面为什么会移动缓慢,我的前车一动不动,我的后车则在不断地鸣笛。
当我终于可以缓慢地加速向前时,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随着车子的前进,我终于在视野一侧发现了制造堵车的“罪魁祸首”。
因为戴着一顶破烂不堪的帽子,只能分辨得出是一个男人,并不能看出他的年龄。他没有走人行横道线,也没有看交通指示灯,就这样踯躅蹒跚地,用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缓慢地挪动着。
等他挪过了黄线,那一侧也开始堵车了。
所有看清他的车子,都停下来,于是后面的不明情况的车子开始鸣笛。
等到能看清他的全身,我发现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厚重的棉衣,上海的深秋并不是很冷,中午甚至能达到二十几度。显然这身衣物是为了随时抵御夜晚的寒气的。
他拄着一支看起来很沉重的拐杖,一条腿明显比另外一条短一些,身上背着一个看不清形状的包,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并不像有时候会有那种乔装打扮的“残疾人”在车流中穿过,会敲你的车窗行乞。他的目的就是过这个马路,他的缓慢不是因为故意,能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加快速度,他的肩膀都在随着步伐竭力地耸动,从而让姿势显得更为怪异。
他所在的位置离最近的人行横道大概要有几百米远,这段距离对于他来说,也许是很遥远的吧。
交通灯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没有任何一个绿灯的时间,够他穿过一条马路。
于是所有能看到他的车子,都停了下来。
即使他离另外一个车道还很远,但是那个车道的第一辆车也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车子都在很安静地等着,后面的车子则仍有不断的鸣笛声响起。
他穿过了一根车道,这根车道上的车又耐心地等了一秒,缓慢地加速了。
我的车很快开过了,已经看不清后面的情况,这一刻,我的浮躁的心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天色更为阴暗,甚至风也大了起来,但是仿佛有某种让人泪盈于睫的温暖,轻柔地包裹了我。
即使我们身处在这个急躁不安的城市里,在这时刻裹挟着烦躁和焦虑的钢铁怪兽中,人性的善念也会在不经意间,闪出璀璨和深邃的光来,让人仿佛回到了最熟悉和安全的地方,那是你我内心深处的,最开始和最后的善良。
(无戒365挑战营第十天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