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以前那个没有日期的日记本,就像找到了以前那个没有日期的记忆。想起了,又没想起。
她叫沈什么什么我忘了,但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扎着冲天炮的二年级小学生,暂时叫她沈冲天炮吧。还有一个二年级小男孩,好像叫浩浩。还有双胞胎兄妹和娜娜。
那个时候我家住一楼,有一个小院子,院子后面有一小片竹林,无聊的时候我就拉上他们俩,靠在一株已经弯了的竹子上聊天。其实我认为是这个房子上一个或上上个主人把它靠弯了,绝对不是我。
天很蓝,云很白,竹很绿,我很好。
1
我:“你想打怪兽吗你?”
她抄起一根跟她差不多高的棍子。
她:“今天咱们打啥怪兽?”
我:“你知道激光吗你?”
浩浩:“这又是啥怪兽?”
我:“激光不是怪兽……”
她:“好耶!打怪兽打怪兽!”
浩浩:“走!去打怪兽!”
我对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背影大吼:“激光他妈的不是怪兽!”
天空瓦蓝瓦蓝的,云朵雪白雪白的,一朵阳光绽放在手心,一丝微风吹拂在眉间,一个人绝望地对两个二年级的小学生解释激光是什么,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2
双胞胎哥哥举起仓鼠小胖,炫耀自己跟他的小胖感情好得不得了。
双胞胎妹妹非常愤怒:“小胖又不是只是你的!”
双胞胎哥哥:“说的好像小胖是你的一样……”
双胞胎妹妹气急败坏:“小胖本来就是我生日时爸爸送我的!”
双胞胎哥哥:“可是我跟你是同一天生日……啊!”
他被小胖咬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摸摸小胖吗……”
双胞胎妹妹大吼:“小胖就是送给我的!”
我再次小心翼翼……
双胞胎哥哥:“你怎么这么自私!”
地问:“我能摸……
双胞胎妹妹:“小胖就是我的!”
摸小胖吗……”
双胞胎哥哥:“你问问小胖喜欢谁!”
双胞胎妹妹啪的一巴掌扇在她哥哥脸上。
还好她的闺蜜娜娜来了,她哥哥才不会被揍死在小竹林左边小广场的地上。
这个小广场大概只有我们几个人会来。
娜娜:“我带小七来找小胖玩了!”
她手心的白色小仓鼠名叫小七,因为她买仓鼠时正好看了《神犬小七》。
其实是我推荐她看的,她就在我楼上。
暖暖的阳光洒在正在吃瓜子的小胖的脑袋上,他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娜娜赶紧给凶巴巴地盯着小胖的小七喂了一颗瓜子。
天空透蓝透蓝的,淡淡的温暖从指缝间溜过,榕树叶托着缓缓落下的夕阳,晚风卷起了黄昏。
后来又在小广场遇到双胞胎妹妹。
我:“今天咋没带小胖下来玩啊?”
她愁眉苦脸:“小胖死了。”
我很惊讶:“咋死的?”
她哇的一声哭了:“那天全家去玩,小胖爬到驾驶座上,我爸爸一屁股把它坐死了呜呜呜……”
我大为震撼。
3
有天去玩,我捡了一根棍子回来,用它斩花草,削绿叶,破坏植物,我称其为“死神镰刀”。
艳阳下,透过树叶的斑驳,光影打在我的肩头。我挥舞着“死神镰刀”,愈发觉得自己越来越帅气,沈冲天炮跑过来跟我说她养了一水桶的虫子。
我跟着她跑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妈耶!这哪是可爱的小虫,这明明是蚊子宝宝!
为了人类的生命安全,为了我们的脸上手上腿上不再出现大红包,为了正义,我必须斩除邪恶!
于是我一“死神镰刀”劈下去,将水桶里的水打出水花,蚊子宝宝也随着水花飞溅到地上,水桶里一圈圈涟漪荡漾着。
她抓狂:“你干什么!?”
我正义凛然地回答:“我在为人民服务。”
又一次我在园子里“练功”,她跑过来跟我建议去试试能不能把晒衣服的竹竿砍断。我信心满满,一刀砍下去,结果“死神镰刀”断了,碎成了两段。我的一代英雄梦就此破灭。
后来她跟我说,其实她想让我把晒衣竿砍断然后被我妈妈骂。
夕阳洒下一地红晕,染遍整个世界,空气里却弥漫着浓浓的忧愁。
4
暑假的第一天,没有电子产品的我深感无聊,心中一片空虚,大早上的睡不着,偷偷摸摸溜出园子,爬到她窗前对着她的房间小声叫她起来玩。
沈冲天炮:“不要!我要睡觉!”
她不起床我就一直敲她的玻璃窗。
沈冲天炮:“你有病吧!你去叫浩浩!”
我:“浩浩家太远了,我懒!”
其实浩浩家就在竹林后面一点,但是要坐电梯。
最终她在我的骚扰下被迫从床上爬起来。
夏日的阳光照耀在无花果树上,星星点点的光闪烁在泥土上。
玩着玩着,热了就回房间吹空调。小时候还以为空调不要钱,想吹就吹,对妈妈把我房间空调关了这事非常不满。于是重新打开空调,把房门锁了,再把钥匙拿走,简直美滋滋!
当时“死神镰刀”还没断,就拿着它到处耍,到处往地上插,觉得自己真威风。
然后呢?捅到蚂蚁窝了,蚂蚁蜂涌而出,到处乱爬,更有甚者爬到了“死神镰刀”上面,吓得我丢下“死神镰刀”,雷电般的闪回家去,一身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太吓人了!赶紧让我的空调安慰一下。
美滋滋地抓住门把手,发现打不开,才想起锁门这事。
完了,我钥匙放哪了?
一身冷汗又给我吓出来了。
到处一番寻寻觅觅,才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找到了。
真吓人!
5
沈冲天炮是我的邻居,我家院子后面有一小片竹林,她家院子后面有一棵无花果树和两株银杏树。每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柠檬黄的光纱就披在它们身上,一丝丝柔和的金线穿梭于光纱之间。
叶子一片片从无花果树上落下,正义凛然的我和正义凛然的沈冲天炮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下叶去?
我们断定是夏天太热把它晒得没有水份,因为它周围的泥土又干又硬,根部那里还凹下去了。
于是我们拎着那个曾经养过蚊子宝宝的水桶,毫不犹豫地把水倒进了靠近根部的大坑里。
周围的泥土都湿润了,这水也变成了一滩泥水。
然后呢?我们就没管它了。
红润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到地平线下了,一串又一串细碎的光洒到每个人的眼眸中。
浩浩来我们这玩后要回家了。
我们刚进家门,就听到无花果树那传来一声惨叫,扭头一看,是浩浩。
他跌坐在一摊泥水中,脑袋上全部都是泥巴,身上也全部都是泥巴。
完蛋,闯大祸了!
6
粉红色的天空前有一小片竹林,夕阳为无花果树和银杏树镀上了一层金边,住在这里第一次觉得这风景美极了。有鸟儿鸣叫于竹间,顿时天空消失了,地面消失了,世界都消失了,一切陷入寂静。
时间在曲水流觞中忘了走,像是无数个月升日落,像是无数场花开花落。
我要搬家了。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到这一刻才有些许不舍。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搬家,不过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我没有和他们告别。
但我和他们真正的告别了。
真正的告别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在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无法逃脱。
我把他们留在了那个昨天。
永远的那个昨天。
回不去的那个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