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何和妹妹麦粒走在街上,远处的天空朝她们的方向飞来黑压压的一个阴影,“姐姐,那是什么?”麦粒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天上飞的能是什么?飞机吧。”麦何着急回家,已经超过答应母亲到家的时间了,此刻妈妈一定已经做好了菜,开始不耐烦的等她俩了,肯定会越等越生气,看着表做的,等她们到家,菜肯定凉了。阴影越来越近,麦何也忍不住跟麦粒一样边走边抬头看,巨大的黑色圆柱体从她们头顶飞过,“姐姐,我怎么看着像炸弹呀。”麦粒害怕的说道,“不可能啦,我们的国家多么安全,怎么可能突然有炸弹,又不是要打仗了。”麦何绞尽脑汁想给那黑色的阴影一个合理的解释,确实它长的太像炸弹了。又一个黑色的阴影紧随前面的物体经过她们头顶,姐俩停住了脚步,想看看这两个东西要飞向何方,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两个黑色的圆柱体呈完美的下滑弧线快速下落,嗙!确实是炸弹!麦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嗙!第二枚炸弹投向更远的地方,“姐姐!”麦粒害怕的抓住她的胳膊,“不要紧,离我们很远的,快跑吧。”麦何一边安慰妹妹,一边推她往家的方向奔去,“别回头!不要看!”她在心里嘱咐着自己,刚跑了十几米,突然之间,天上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像是一团巨大的燃烧殆尽的灰烬,麦粒看见妹妹在前方离自己四五米的地方,她刚要喊小心!那黑色的灰烬便将她整个吞噬了,在那团温热里,麦何艰难的闭着眼睛把自己的头向不触碰到灰烬的一侧偏去,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书里描写的广岛核爆炸的场景,“不要伤着我的脸”,她刚这样想着,便昏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麦何的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摸脸,妈妈和麦粒拦住了她,“我的脸,我的脸没事吧。”麦何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脸,妈妈安慰她没有太大的损伤,就是鼻子和脸颊有些灼伤,后期都能修复的。妹妹并没有受伤,麦何安下心来,“苏方呢?”妈妈和妹妹都开始支支吾吾起来,麦何只想一头扎进未婚夫的怀抱,诉说自己的恐怖体验。
没人告诉她苏方去了哪里,手机已经没了,麦何不关心是谁扔下了炸弹,发生了什么,是意外还是战争的开始,她只想找到苏方,便趁母亲和妹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病房,她要找苏方,他的怀抱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她穿着病号服,像个傻瓜一样闯入苏方的工作室时,苏方正和同事们讨论着新的设计方案,众人看见脸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麦何惊得张大了嘴、睁圆了眼,还有女人失声尖叫起来。“苏方,你怎么不去看我?”麦何的打扮和幽怨的语调像极了女鬼,苏方失了神,竟把整个眼睑朝下瞥去,沉默不语。麦粒和妈妈匆忙赶到,妹妹用力拽住姐姐的手往门外拉扯,母女俩强行把她拖到了门外。从妹妹气愤的讲述里,麦何知道,在她昏迷的这几天里,苏方单方面和她分手了。
政府把受伤的人群集中在一个医院,家属们在急急奔走、抗议。脸部的伤口在灼烧,麦何在病床上呆呆的坐着,心中充满了憎恨,苏方,你好狠,我最艰难的时光,你竟然连做个样子都不肯。妈妈和麦粒开始寸步不离,她们担心麦何做出冲动的举动。她是会,不过可不是对她自己。在妹妹的监视下,麦何开始和同病房的三个人交流,他们受过同一种伤害,就像是有了同一种别人听不懂的语言。“我要报复。”麦何用绷带后面像星星一样发亮的眼睛向另外三个人宣告,他们和她一样,在绷带包裹之下甚至看不出男女。“我们帮你!”
四个人绑架了苏方,把他关在了两个人马上要结婚的新房。麦何学着电视剧里的场景,拿一条毛巾塞到苏方嘴里,她不想听他吐出任何一个恶心的字,从恋爱开始就是苏方不停的讲,像一只骄傲的绿毛孔雀,各种展示和炫耀自己亮丽的羽毛,就像自己会飞一样,现在开始,该麦何了。可是望着被绑在板凳上惊恐的看着四个“木乃伊”的苏方,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犯罪,她知道,但是她无所谓,她太疼了,她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疼,“你们走吧,剩下的我自己做,到时候就说是我一个人干的。”“你要杀了他吗?”三个人竟然连这样一句话都没有问,他们默默地从卧室退到客厅,却不肯离去,用这种方式表示着对她的支持。
“苏方,为什么不能等我好一点呢?是之前你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还是因为我的脸不可能再好了呢?”麦何手里拿着切菜的长条刀,这把刀是世界名牌,麦何曾经无数次用这组刀具给苏方切出美食,她从没想过这把刀还有伤害爱人的用处,这样想来,她不是用美食养了一个男人,更像是养了一头猪。麦何只说了这一句就真的拿起刀在苏方的左侧脸颊细细的划出一条四厘米的血口,苏方吓得开始从喉咙深处发出嘶鸣,可惜没有用,干燥的毛巾溢满他的口腔,他喊得越深,毛巾上飞舞的细毛越是飘进他的喉咙深处,呛得他几乎窒息。血流了下来,麦何无悲无喜,才一刀,恨意就像是满满一塘池水舀起了一杯,难怪古人说要千刀万剐。“再来一下吧。”麦何心里想着,于是又在苏方伤口的下方拿着刀子刻了第二道,第二道没有第一道长,却深了更多,鲜红的血溢了出来,第一道是伤心,第二道是恨,然后呢?望着在椅子上激烈扭动的苏方,麦何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她的恨意何时才能消解?曾经的爱像日落前的阳光一样泛黄、温暖、沉寂、变寒,两刀下去,她和他的人生全毁了。不,也许她的人生早就毁了吧,在那一团灰烬里,她千方百计的最后一点意识就是保护自己的容貌,是因为她知道吗?于苏方而言,她再多的温柔与智慧都比不上一张可以带出去炫耀的皮囊?
“为什么呢?为什么当时没有落在麦粒身上,而是落在我的身上了呢?我并不是希望妹妹遭受这天大的不幸,可是有谁甘愿替代我承受这痛苦呢?为什么我朝前跑那几步呢?倘若我留在原地,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我急赶着往前跑那几步,就像是去迎接那团毁灭我人生的灰烬一样。这就是我的命吗?为什么这是我的命?”麦何痛苦的思索着,她后悔了,不是因为伤害苏方后悔,而是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对苏方憎恨才做出这荒唐的举动,而是不甘心自己一个人被强拽进这注定淹没她的不幸沼泽,要拖一个人垫背而已,“我竟是这样一个可恶的人!”
麦何为自己的人生惊出一身冷汗,她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打量周围,已经是她老公的苏方还在睡的沉沉,冷寂的夜里她知道了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境,但还是出于厌恶的本能踢了苏方一脚。
好像只有爱情,才会在乎外表,即使不需要你美丽,但千万勿丑恶。
漆黑的寒夜里,麦何再次缩进温暖的被窝,她想起前几天晚上逛街在商场公共休息的椅子上看见的那张可怖的脸孔,那一定是导致她做噩梦的原因,那个人穿着黑色连帽衫低头坐在椅子上,麦何不经意的回头撞上他不经意的抬头,泛着白光的粉红色、深紫色疤痕左一块、右一块,在该有鼻子的位置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小小的空洞,那一瞬间麦何迅速的扭头,心里头责怪起来这样的人怎么还敢上街的同时又对他升起无限同情和对自身的庆幸。“一定是宇宙在惩罚我的嫌弃。”她这样自顾自想着,又沉沉睡去,幸亏是梦,幸亏是梦,因为她和苏方是两个经不起考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