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十六岁之前一直跟随外祖母生活,我的活动之地就是她的院子。院子里空空荡荡,仅有一棵歪着脖子的树,像是和爱人分手之后,生着闷气背过脸去。
外祖母和其他老太太不同,她不喜欢种花洗衣服做饭,她唯一的兴趣就是带我去古希塔
那是座很老的塔,在我们镇上虽有名但由于它被传说了许多古怪离奇的荒诞之事很少有人去,都觉得晦气。还不如去近邻的安佛院那里树绿花轻,僧人们的语调倒像是唱着悠悠的曲儿耐人心静。
外祖母从没去过安佛院。反倒是古希塔她每周必去二次,周三她带我去一次,周五自己去一次。通常我们是从塔底的右侧小门弯腰进去。然后踏着台阶一层层的上去。古希塔一共十三层,到十二层半的时候有一处倒塌严重成堆残砖挡住了通往十三层的道路。每次我们走到这儿,外祖母都会搬走几块砖,她往我怀里也放两块。我觉得外祖母贪心的像只耗子,每次回来她都会把砖摆在她睡觉屋子里而且都要我记录下来数量写在一个专用的本子上。
我除了去学校上课,跟着外祖母去古希塔,没有任何业余爱好。同学们都说我是怪人一个。我也从没有想要和他们打成一片的想法当我长到快16岁,我发现同班的一个叫米莎的女孩常常跟在我身后,可我们俩家根本不住在一条街上。有一天,我故意转了弯停下来。她也转过来,没想到我在盯着她,吓她一跳,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为什么总跟着我!”我质问她。她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拉住我的手说,“亚克,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2
夕阳之下,两个小孩,不,虽未成熟但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耳朵去观察聆听挖掘自己居住地上的某些隐藏洞穴。
我们两个的头顶正被余晖照的像多生出一双眼睛,紧张又迫切的想看到答案。
我今天回家晚了。我站在门口想怎么跟外祖母说,说我考试没及格?可我哪门功课都是顶优,从没出过差错。说我和别的孩子打架了?他们可从不敢招惹我这个怪人。说什么么?还是直接问外祖母,米莎告诉我的那个秘密,向她求证。她会不会惩罚我,不让我睡在床上,这是之前发生过的。
我进到院子里。歪脖子树今天看起来死气沉沉,我才想起来已经六天没给它浇水了。我拿起水桶打开水龙头,接了半桶水。提到树下。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门开着呢。”
我回过身,是米莎。她换了一条长裤子。没穿裙子。我把她推出院子。她先开口,“没关系,你外祖母没在家。”“她去哪儿了,你怎么知道。”
“我外祖父也没在家。”她小声说。
我返回进了外祖母的屋子,果然没有她。
3
我才想到今天是周五。
米莎和我并排着走在路上。我意识到我们俩个要去拆穿一个阴谋,已经不能算作秘密了它已近被我们知道。现在我们要去公开它。
我们来到古希塔下。米莎看看我。“你说,他们看到我们会不会死不承认?”我这时全身上下爆发了一股热力,直冲到脑门。
“走,米莎”我拉住她的手。我们钻进塔身一层一层的往上爬。等爬到第九层半的时候我们听到有人在说话,我们的心咚咚响,互相在敲鼓打气。
“你看到了吗?老头子。快戴上眼镜看。”
“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他的头了,这是他的膝盖骨吗?”
“我看看。”
“你们在看什么?”我们两个异口同声说。
咣当,一个身体倒下。另一个身体靠住了墙
我跪在地上摇晃着外祖母,“我是亚克,你快醒醒呀。”
米莎跑到他的外祖父身边搀扶他。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看清是她。
他什么话都不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露出一半的骷髅上。
4
埋葬外祖母的日子到了。我跟学校请了假。
米莎也请了假。
他们抬着外祖母的棺材往外野地走时,我看到河边有几个玩水的孩子,嬉闹着。他们互相推搡着,推着推着一个孩子真生气了,一下子把另个孩子的头摁进水里……后来我们走了过去。
葬礼仪式举行完毕。我谢过帮忙的人们。他们各自回家去。谁会跟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孩计较呢。
“我们还得回去。”米莎看着我。
“我们做错了,米莎。”我低着头。
“所以,我们得弥补。”米莎拽着我,我们像两个疯子跑向古希塔。
没用一会儿我们到了塔顶,十三层。她早准备好了麻袋,我们小心翼翼的把这具骷髅放进去。一边收拾,米莎嘴里一边念叨“舅舅啊,舅舅,看你的身子这么小,你一定是被哪个坏蛋伤害了才死在这儿,今天我们要回家了,再也不住这儿了。”米莎又念叨了一遍,我恍惚觉得她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我们轮番背着“舅舅”返回外祖母的墓地,扒开土,把“舅舅”放进去。
5
我回到家。桶还在歪脖子树下。树的叶子全掉光了。我把水倒进大缸里。缸里水映着我瞬间成熟起来的身体。
我打开外祖母的房门。半屋子的砖挡住了屋外明亮的光线。
我找出那个记录本。
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到:亚克物归原主搬砖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