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冬天最好的是初雪降临。

若是能遇着雪落在傍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暮色苍茫,风瑟瑟,雪飘飘,冷彻心扉,独自一人空闲无事可做,架炉生火,置杯投茶,结跏跌坐,却抵挡不住胸中跌宕起伏排山倒海的思念,索性放马信由缰,盼离人成归人,与君对坐共饮诉衷肠……寒冬腊月里,这无奈的孤独也有着融融的暖意。

这几日,气温下降得厉害,或许是遇着想要妥善解决却无法处理的揪心事,精神疲惫困顿乏力,情绪郁结于心不能排遣,白日幽坐间凉风紧钻裤管,夜间蜷卧亦觉衾枕薄寒,镇日里感觉不到丝丝温暖。也许单单只是年岁渐长,身体大不如从前,手脚较之往年要愈加冰凉,于是便早早加秋裤添毛衣套上羽绒服,想要先温暖衣服,继而再温暖我自己。转而又想,正是因为冷,才能称其为冬天,正是因为这冷,方能知温暖的可亲与可贵。

想着想着,下午便下了雪。

甫一开始,这雪凭借寒风力,裹挟雨水不期而至,自顾自地悄悄降落,静静缤纷,如飞絮似烟花,优雅细碎,团团簇簇,肆意飞舞,挥洒浪漫。

韩剧里常见到初雪的桥段。因雪属性足够浪漫,便衍生出初雪天遇到喜欢的人便会在一起,今生不分离,一直幸福……据说,这一天适合吃炸鸡喝啤酒,据说,这一天所有的谎言都会被原谅。

想到多年前,在广州,冬日里唯有冷,潮湿的钻骨的冷,却不曾见到过雪,那两年有很多遗憾,这是众多遗憾里的一种,但也有诸多收获,深深影响着我当下的生活。于是发信息与那时恰巧认识的同乡联络,简短说“下雪了”,你没回。你在南方,因一些事困扰挣脱不开,憔悴,心烦意乱,假装坚强,我想与你分享初雪时的喜悦,随后突然了解了前段时间有歌在唱——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你内心的雪正纷纷下着,下到你不知所措。我也困在这个落雪的小城,困在自身的桎梏中。困住我的,是我的无可奈何。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因着这折竹声,轻易就忆起幼年的时光。记忆中初雪前的皖北家乡,冬日严寒,树木萧瑟,枯叶尽脱,风过有呜咽之音,不一会就阴云密布,弥漫四野,人尽鸟绝。待遒风来时,多半是夜半,大雪呼啸而至,一夜不歇。清晨,雀鸟喧嚣,猴急穿衣,揭窗推门,一白无际,粉妆玉砌,耀眼生辉,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这雪正下得紧……真乃奇观也。

这奇观,已非吾最爱。

吾最爱的,不是初雪,不是花开雪落的山川河流,而是陪你走过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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