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为父为兄,却不能为夫。

2016年1月13号周三中午三点,和他大吵一架。他摔门出走,丢下泣不成声的我。

这是来深圳的第三个星期,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和他发生争吵。

我不想和这个男人继续过这种生活了。

我决定,告别这安稳的日子,继续去追逐我那奄奄一息的碎梦了。

是的,罗先生,你可以养活家,养活我,养活孩子,可是,你养活不了我火辣辣的梦想。

原谅我不辞而别,在一起三年,明年夏天,我就要大学毕业了,你说,等我毕业,就来深圳,我们就结婚。

可是我想说,我不爱你了,也不想和你结婚了。

您今年三十八岁,离婚,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你和前妻大学毕业那年就生下了他,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你们离婚,你净身出户,儿子一直和他妈妈生活,你继续为事业打拼颠沛流离,兜兜转转将近十年光阴,身边的女人形形色色,却一直孤苦伶仃,事业依旧还没发展到可以风声水起的阶段。你一直在努力拼搏奋斗着。

我们认识,是意外。

13年底,我大一,寒假。和同学一起南下打工,便来到了这个除北京外上市公司最多的特区,我深知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所以向父母承诺大学期间可以自食其力,假期出来做兼职打工是常有的事,来深圳是因为想要圆梦,因为这里有海。

看海,这是每个女孩都念念不忘的美梦。

我生于山区,除了山路小溪湖泊,从未见过辽阔的海洋,一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来深圳一切都刚刚好,工作旅游两不误,精彩多于无奈便无怨无悔。

于是,趁春节期间,发了工资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和几个有着同样情怀的姑娘,一起去了小梅沙。一路地铁公交出租拥挤不堪,几个小姑娘却心里都乐开了花。这是一个穷得只剩下快乐的年纪。

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时代,我算是生活在食物链底层的人群,我没有家庭背景,没有权,没有势,没有可以坑的爹,也没有可以嫁给王思聪的身材脸蛋和心机,我只有一清二白的自己。

在小梅沙,四个姑娘,一起在沙滩上狂奔,笑啊,闹啊,不停地换着各种姿势拍照,还在沙滩上写下了想念的人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终于看到摸到了真真实实的大海。我听着海浪的声音,虔诚地许了一个心愿,我常喜,一定要在这个城市,安家,立业。

我在微信朋友圈分享了有关大海的图片和心情,还莫名其妙地定了一个位,附近的人,收到了一大堆打招呼的人,没有通过一个。一般会看附近的人和打招呼的人,不是骗子就是空虚寂寞冷之类。

有一个人,一直打招呼,后来一直附加消息,说他也是一个人,也想找一个可以聊天的人,最后他发了一条,说他觉得我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看头像也不是那么猥琐,就同意添加了他。

这个人,就是罗先生。

断断续续聊了几天,有一天语音聊天的时候,听到他很好听的声音,然后他一直嘘寒问暖,这个陌生的城市第一次觉得它有一点可爱。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全部,最后他说他希望在我回去之前,可以见我一面。

我必须承认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大胆地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聊天,如果真的见面,那算是破了我的所有底线,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万一他图谋不轨怎么办?万一我有去无回怎么办?他耐心地解释他不是坏人,也耐心地保证他绝对是好人,最后他还耐心地说,等我想见他了,完全信任他了,就见面。

时间过得很快,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受不完的冷嘲热讽,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日子举步维艰。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可以有足够的金钱和足够强大的灵魂,来过漫长的余生。向我这样的苦逼愤青,数不胜数,没有出卖肉体靠脸靠才华生活着实不易,不过我得感谢爹妈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和还不错的面孔不是了?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是万幸,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解决自身温饱问题。不过能够过上有质量的生活,还是得努力奋斗多年。

快要到二月十四号情人节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我必须提前辞职回家,这段时间和他每天都会在微信上面联系。当我把我要离开深圳的消息和他说时,他问了起因,然后就问我回程的车票,费用,衣食住行都办妥了没有。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哪里懂得那么多,我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磨难,逞强说自己能行没事。实际上我多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为了扛下这一切,借我肩膀让我大哭一场……

家里出事这段时间恰巧是春运期间,车票非常紧张,加上工资被扣押,身上就剩下三百块钱的我,真的是无奈之极才选择相信他,死马当作活马医,死了我也自认倒霉。在他的开导下,我平息了情绪,听他的话,不慌,不急。分清轻重,有逻辑性地处理事情。他说,让我相信他,他心疼我,他会尽力给我他能够给的一切。

把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给了他。他帮我买好机票买好火车票,他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很多。他说明天会送我去机场。

我哭累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的电话,我在梦里,第一次梦见这个男人,他说,他会在这个城市,给我一个家。梦醒时分,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梦。非梦。

就这样我们见面了,刚好是情人节,见我那天,他穿了我最爱的白衬衫,带着我一起去吃西餐,看电影。到机场的时候,他从包里拿出一盒德芙给我,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和吻。他说,一路平安。

我给他发信息说了再见和谢谢,尽管我知道他一直看我过了安检才离开。我没有回头,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会哭出来。

是和,我是被感动了。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生活实在不易。像一个女汉子一样逞强了那么多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上班,眼泪是自己的,笑容也是自己的。那些咬着牙齿走过来的时光,那些无人与共陪我一起疯狂的时光历历在目,我过够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生活。我想,我应该有一个知冷知暖和人来陪了。

三月,开学了。他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每天都会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安慰我,给我讲笑话,我们一直没有把我们是什么关系说清楚。因为都怕生疏都怕失去吧。

可是,这样下去,好么?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他说,他希望我可以做他的精神恋人。

呵呵,精神恋人。

我不排除他有其他女人,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但是我敢肯定,他爱我。不论这种爱类似父爱或者是兄妹情谊,不然他不会每天不论多忙多累多晚,都会给我打电话,诉说他所有的喜怒哀乐,这不是装出来的,也装不出来。那么,这就够了,我需要的,也是这样一个可以在精神上让我成长的男人。

他给我灌输了很多我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教会了很多我没有经历却可以当作经验的东西。

就这样,我们谈了两年的异地精神恋爱。中间有过见面,都是他出差刚刚路过我的城市,顺道,他说的。每次都有拥抱都有亲吻。第三次,是15年五月份,在长沙见面,日久深情,我对他有了感情,见面,他没有强迫我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知道我可以接受自己把自己交给他,两个正常男女在一起,干柴烈火,不发生关系,没人相信,不如一切顺其自然。

我是第一次,他温柔对对待我,他在耳边呢喃,他说,希望我是心甘情愿的,他舍不得伤害我,希望我是做好了要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打算,我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后悔。他抱紧我,抱得很紧很紧,他一遍遍地告诉我他会对我负责,会一辈子爱我,让我一辈子跟着他。我听着这些情话,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谢谢他给了我这么多感动。

后来,我怀孕了。

他欣喜若狂。我泣不成声。

他说,他希望可以生下来,他会照顾好我们。

我呢?我的学业怎么办?我如何像父母交代?

为这个事情,我们陷入了僵局。

本来,我打算,我可以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了。可是他说,我们先去检查,如果是双胞胎,我们就生下来,如果不是,就要我做流产,安心完成学业。我不知道如何抉择,一切都听他安排,我手足无措。

他给我买了机票一起去了广州,去了他一个同学开的最好的妇科医院,是他同学的老婆一直帮我做各种检查,他全程陪在我身边,最后检查出来,不是双胞胎……

他理智地分析所有可能给我听,他说我年纪还小,他说我还是学生,他说,对不起,为了我,这个孩子不能要。

是的,不能要,我也知道不能要,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自己。

至今我都无法再回忆手术台上的所有场景,我看到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我看到冰冷的医疗设备嗡嗡作响,我听到手术刀碰撞的刺耳声音,一堆医生面无表情围在我身旁的,麻药打下去,头脑一片空白

被一个护士摇醒,醒来四下无人,一秒钟不到,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护士说家属不能进来,他马上推我出去,家属就在门口,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只知道我很痛很痛,身体和心一样痛,痛得我呼吸困难。

罗先生惊慌失措,焦急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一边对护士发脾气,护士却说我矫情,说人家年纪比我小的都不哭,罗先生和护士吵了起来,我哭得更加厉害,后来在其他人的劝说下平息了这场纷争,而我,筋疲力竭。

罗先生的同学来安慰我,给我做心理疏导,我停止哭泣,点滴一瓶接着一瓶,在医院的三天,在他的照顾下,我渐渐好转。

出院返校,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受这种折磨。一次就够了!大部分女孩的青春,都会有这么一个劫,这个劫难过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就像那个冷酷的护士说的一样,全世界每天做人流的小姑娘多了去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嗯,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罗先生更加爱我疼我,我却变得越发矫情,他对我言听计从,我脾气越来越大,他从始至终,从没说过我半个重字,从没对我发过半点脾气。

到哪里去找那么好的人。

这个寒假,他说,希望我可以过来深圳,第一是我马上毕业,第二是他希望我可以过来帮他一些忙,第三,他说他想真正地正大光明地和我在一起。

所有人都惊讶我们走到了一起。在他的圈子里面,不缺女强人不缺美女,他也是一个帅气的男子,他坦白从宽,对我说过他交往过的很多对象,不是富家女就是海龟,更有那些小有名气的模特明星,后来他说,他和我在一起,最接地气,最舒心。或许是吧,各种饮料喝多了,最终发现最解渴的还是白开水,我就是服务他的白水。

他儿子无法接受我,不能说他小不懂事,毕竟这个男人抛弃他们母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但是好在这个儿子从没和我有过正面冲突,就是不理罗先生,不接电话,不让罗先生去看他。

前几天他妈妈去日本出差,留下他一个人在家,罗先生本打算让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呆一段时间,他电话不接不理我们,我们不在一个区里面,开车都需要一个小时,罗先生忙,没有时间过去,而我从没去过他们那里,更别提我自己一个人去见他。我想我能够理解他,一个孩子,也是可以看清人情世故的。尤其是叛逆年纪阶段,稍有不慎,一切都会发展地令人瞠目结舌。

我没去打扰他。也不敢去。我也是一个孩子,我能够理解自己的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自己心灵造成的一万点伤害。但是又不能骂娘,因为,何苦互相为难,人生已如此多艰。

每一天,我都在一个一百多平米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房子里面,除了给他做饭和洗衣服之外,我帮他整理书籍文件。他朝九晚五,甚至还加班加点,我知道他为了事业付出了不少,每天各种会议商谈不断,偶尔也会陪他一起去他的圈子,我始终是一个局外人,毕竟那个只有利益和合作的圈子不属于我,我越发地发现自己需要全方位提升自身综合素质。

我不停地看书,不停地学习各种管理书籍,看各种名人自传,我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我怕我配不上他,怕他会有朝一日把我当残羹冷炙般丢弃。

我在惶恐度日,好在每天他不论多晚都会回来,好在每次出差都会带上我,好在他除了工作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留给了我。我不嫌弃他比我年龄大很多,我不嫌弃他偶尔去看望他儿子,我也不嫌弃他把前妻当亲人,我只是希望岁月静好,一切心平气和地发展。

可是有一天,他说,什么都可以满足我,但是我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结婚之后,接受他的前妻儿子,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对,没错。

他很严肃地对我说,我们结婚了,要全家人生活在一起,除了各自和父母之外还包括他的妻儿。

我不能想象那样的场景,可是他说,他一直愧对他的前妻,这些年,前妻一直带着儿子,没有再婚,如今,前妻也是一个将近四十的女人,尽管前妻也有自己的事业也是一个女强人,但是前妻一直等着他回头。一直都在等他回头……

他的前妻,确实是一个对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大学就在一起,毕业生了孩子,由于生活落魄有了各种矛盾,外加作为一个上门女婿被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还要忍受各种唠叨嘀咕,他终于受够了才和前妻闹翻。他是一个男人啊,他怎么可能一辈子这样忍气吞声苟且活着。为了事业他顾不上妻儿老小,也顾不上别人说他薄情寡义,摔门而出的他开始了一个人的闯荡。

如今,一切都踏上正轨有所好转,却无法弥补那些错过的爱情了。他儿子一直排斥他,这不难理解,毕竟每个孩子,都希望家庭和睦,而他,能够在工作之余抽时间去看望一下儿子也必须得两三个月一次。怪不得谁。他说过,曾经那个月入不敷出,有五年时间他没有给儿子一分钱的抚养费,他说他一个人漂泊,吃过各种路上过各种当,好在他不气馁,不放弃,名牌大学毕业外加头脑聪明,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

如今呢?

他是处于事业爱情家庭三难的选择之中。

他需要我,需要照顾妻儿,需要发展事业。

而我,只需要退出,就能成全他所有。

我希望他可以和前妻好好生活,虽然说破镜重圆难免有裂痕,但是为了孩子,总比不管不顾好很多。他们没有爱情了,可是还有亲情啊。这就够了啊!我不能自私地留在他身边,伤害另一个比我付出得多很多的女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一无所有,我离开,是为了更好的成全。

我才二十三岁,我风华正茂,我可以舍弃一起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再来。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可以舍弃他给我的所有天下重新去找寻心灵深处的那个世界。

我会出国,只带上我自己的梦想,用画笔描写我的前生后世。这样赤裸裸的梦想,浪迹天涯穷极一生,只有我能给我。

我所做的决定,有愧于罗先生,说好以后结婚了,要生一对龙凤胎,不能怀上就去人工授精。一男一女,他说他会好好照顾再也不要有愧于他们。可是我心里如同千刀万剐,我不能反驳,无法辩解。

可能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放下也不会放下他们吧。

他是对不起现在的儿子,对不起前妻,对于我他只是在被他们全盘否定之后,才来做一个两双的打算。他说我给他生龙凤胎他会放下一切陪他们成长,他说他可以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只要我陪在他身边,他说以后他老了走不动了,希望我可以推着轮椅带他去逛公园……

说好的仅仅是说好的,而现实告诉我们,仅仅有爱,远不够过余生。

我不愿意猜测也不想再去猜测些什么,我想离开深圳,离开罗先生,不要让一切都在有了更深的愧疚和感情之后再做打算,我怕一切都会来不及。

我希望我纯粹地嫁给爱情。

我希望来年陌生的就是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再见,我亲爱的罗先生。

希望罗先生可以在事业上更加如鱼得水,

希望罗先生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希望罗先生,可以好好和前妻儿子一起生活,把对他们这十多年的亏欠一一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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