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醒自己:正是这片算不上宏伟的土地,成全了一位武艺卓绝风骚尽饬的毛先生。
一九二五年岁末,天寒,三十三岁的毛先生重游故地,至于此处,才情激涌,挥毫而书,遂留下了那首百读不厌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长沙》。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恰是此情,恰是此景,九十二年后,我孤身慕名至此,凭吊这蛰伏于中华大地上的巨兽-----橘子洲。
橘子洲,又名橘洲,西望岳麓,东临长沙,其上良木珍禽名花无数,人文荟萃,景色怡人,处于橘洲公园中央的巨型汉白玉诗碑更是气势恢宏,不仅有历史的厚重,还有时代的芳踪,村烟舟泊,华灯霓虹,乃是一处绝佳的旅游胜地。
然而,当我真正立于这方外之地时,所有的赞誉之词俱已瓦解,橘子洲的本体并没有那么美,或者可以说,橘子洲的美并不是因为它是国家5A级旅游区,而是她的姿态。
倘若写泰山,便逃不了子美的“齐鲁青未了”和姚鼐“须臾成五彩”的变幻;写岳阳除了被贬的滕子京还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希文;写边塞有七绝圣手和高常侍;当然,田园的还有摩诘与孟浩然。可是,橘子洲呢?
不错的,毛先生写了,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来写,然而大抵班门弄斧,自欺欺人罢了。就像采石矶旁的诗文,及至诗仙羽化,耐不住寂寞的文人便纷至沓来,酸词烂词不一而足,正如现在的我。其实,写橘子洲,一首《沁园春.长沙》便足矣。
橘子洲是安静的,是与世无争的,她存在于我们的认知之前,一衣带水的湘江缓缓流淌,我不清楚湘妃娥皇泪洒斑竹究竟是否确有其事,但橘子洲的存在,只会让这种神秘,更加神秘。
我终究是要离开的,面对橘子洲,我总是心不在焉,词不达意,也许只有毛先生才有这种魄力,去触碰她的本体,旁人没那种洞察力。也没那种胸襟与才气。
我当是要离开的,远处的橘子洲淡妆浓抹,雾气溟濛,让人捉摸不定。我想,这才是橘子洲真正想要展现给我们的容颜吧。
橘子洲终究只是毛先生一个人的,我来此,只是囿于心中那郁积的似是而非的征服感,这征服感在橘子洲薄纱似的柔情抚化下已荡然无存。于是,我必须得走了。
再也不见,橘子洲。